阎浮彀 (第2/4页)
“陛下若有要事,臣这便叫他……” “不必。”祁归熜摆摆手,无限怅然,“与其劳烦姬卿一路颠簸,还是教内侍省多跑一趟罢。何况,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听闻姬卿此去华山,与朕的小外甥相处融洽?” 当年宜安公主迁居华山修道,育有一子,是内廷人尽皆知的秘密。作为凌雪阁主事人,苏无因自然对母子二人的近况了如指掌,眼下祁归熜蓦然提起,免不得有些讶然。 他默了默,并未正面回答皇帝的问题:“小徒愚顽不化,玩心尤重,请陛下责罚。” “老师此言差矣——姬卿赤子之心,进儿愿意同他亲近,也是人之常情,哪有责罚的道理?朕想要请教他还来不及呢!”祁归熜开怀大笑,毫无芥蒂,“朕就宜安一个meimei,甚是想念,宜安却不愿见朕,宫中送的节礼尽数原封不动地退回。就连进儿,也对朕这个舅舅敌意甚重啊……” 说到这儿,他顿觉孤家寡人好不寂寞,好不伤感。 “待姬卿回长安,朕真要虚心求教他,怎样才能与儿辈子弟好好相处呢。” 苏无因走后,祁归熜仍在棋桌边坐着,注意力却早已不在残局中。亭外风雪一阵紧过一阵,手边的酒盏烫过三轮后,另有一人顶着满头霜雪,悄悄踏进这方暖亭。 雪水消融,在来人脚边积起一滩小小的水洼,细看觑尚有一丝血色。肩头积雪被侍婢们小心拂去,刺客解下裘袍,露出帽兜下半张狰狞面孔——时过境迁,当日深可见骨的旧伤已然痊愈,惨白的新rou长出,横跨半边脸的瘢痕依旧触目惊心。 祁归熜一看这张脸就添堵,是以特许他御前覆面。 “见过陛下。” “东西带来了?” 岳寒衣从袖笼中掏出一支狭长的青竹筒,交给秦桑,呈了上去。 竹筒炙烤脱水,一头掏空,以清漆封死,盖着察事监的朱红钤印。启开倒出一卷菲薄米纸,蝇头小篆密密麻麻地缀着,繁而不乱,详尽记录着下属听子们连日来的收获。 祁归熜执着水晶镜,眯眼看了几页就失去耐心,径直问他:“姬别情这些天在做什么,当真在华山没动过?” “思过崖回报,姬别情每日都与小殿下厮混一处,二人有时一道外出,有时在房中待上一整日,形影不离。” “他倒是喜欢小孩子……先前从不曾听说。” 祁归熜随口一哂,似乎只是有口无心的闲言,却教阶下提着心的岳寒衣惊出一身冷汗——皇帝是怀疑姬别情另有所图,还是指责察事监这些年办事不力? 雪后孤亭空寂,这厢岳寒衣心里七上八下地擂着鼓,那厢纸张“刷刷”作响,祁归熜快速浏览着监视笔录,很快就翻到米纸最后一页。这一页单独留白,一字不着,只用柳炭粗略描了几笔,绘着一对母女在窗边相携而坐的起居场景,寥寥数笔栩栩如生,二女神态宛然纸上,如在眼前。 武德司隶下察事监,置察事听子数百人,其中有捕风生、捉影手各十,分掌速记与摹绘诸事,力图更快更精确地传递机密音息。 祁归熜低头看了许久,疑道:“朕记得阿熠膝下是个小男娃儿,怎会有这小丫头?” 岳寒衣应道:“回陛下,确是个小皇子。只是长公主娇体抱恙多年,迄今未愈,今年神思昏聩更重往年,将小殿下错记成女儿,常常独坐房中织剪裙裳予他穿。小殿下性情贞静,不喜玩闹,在外人看来,便真似母女一般。” “竟有这事……”祁归熜面上错愕,转头面向秦桑,开口问道,“秦桑,宜安离京,有几年了?” 身后内侍微微躬身,轻声回复:“禀陛下,长公主去华山祈福修行,今年正好是第十三年。” “竟有十三年未见meimei了?”他似是吃惊不已,再看画中少年时,眼中便添了些怅然,“逝者如斯,朕未曾谋面过的小外甥,今年也应是十三岁……秦桑,像不像她?” 秦桑细细看了一会儿画像,才低声道:“小殿下意致清举,像极了长公主年少时,二人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不太看得出他生父沈隽彦——这句话自然藏在肚子里。 “阿熠品貌端庄,沈卿亦曾是朝中首屈一指的美男子,生下进儿的样貌自是不俗。这通身清雅气度,女服亦似模似样,竟同阿熠摽梅之龄丝毫无差……”说到此处,祁归熜一时缄口,半晌愣怔不语。 秦桑心思灵巧,初入宫时就跟在皇帝身边伺候,最惯于察言观色。眼下一觑主子神情,他立时心领神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