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有题目 (第2/2页)
时候她抬起头,张伟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她在光秃秃的烈阳下,还有吵人的蝉鸣。 最后她躺在人工草坪上,想象自己也变成一片假草,在地上被人们踏来踏去。 那个时候张伟也许就拒绝了,但她安静而热切,像飞蛾扑火,对他们来说是明知故犯。 张伟不同意也不拒绝,在高考完的暑假,他们吃饭,漫步,去昏暗的影院,去旅游,去一步一步登通往山顶的台阶。 他们很熟悉,他们理所应当需要对方,她安静地享受这种日子。 张伟的美好,让这种感情都不显得扭曲了。 李红到了家——到了出租房——踢掉靴子躺在床上,稍一侧脸就能闻到粉底的微微香气。她懒得卸妆。 她用几分钟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卖花的男人兜着圈子在街上一圈圈走,插着兜,一会儿急一会儿慢,视线灰蒙蒙的,她很不高兴。 视线一转,张伟坐在她床边轻声细语地与她对话,在说什么?她听不清,想要坐起来,张伟却挡了挡她的肩膀。然后他立起身来。 “你要走了?”她问。 张伟没有回头看她,一步一步往门口迈去,她意识到自己还在做梦,因为张伟的身影和那卖花的男人重合,一圈一圈在街上走,却始终只留给她背影看。 但她不想清醒,酒精彻底淹没她的脑袋。这一瞬间,她仿佛觉得阳光还在拍打她的后脑勺,一步一颤一颠,血腥味又慢慢回到喉咙里来。 她跑了太久,连膝盖都扶不住,一边喘着气,张伟一边蹲下来,在耳边问道:累吗? 累就别追了。 她扶着马桶呕吐,泪水被逼出来,顺着鼻尖淌下去。 一切都在那次长跑时展露了端倪,一切都是循环,一切都已经注定。张伟迟早要离开她,她拦不住,也没法拦。她就是在多年前那一瞥,张伟朝她低头一笑时发了疯。她虚度了太长时间,到初中结束是两年半,高中三年,大学又是四年,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住,他的声音,他的气味,连他的容貌都在记忆里持续模糊。 他以可怕的速度在她的世界里离开,世界这么大,时间这么长,一个人要是决定离开,你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张伟离开后的那段时间,她浸泡在某种戒断反应里,中学的照片会让她想起他,一支笔,一罐能量饮料,一本书,都会让她想起曾经,更糟糕的是嗅觉也背叛了她。很平常地走在街上,或者商场里,她常常会在繁杂的香水味,或者辛辣的小吃油腥味里嗅到一丝熟悉的气味。她心里一动,抑制住自己没有张望寻找,紧紧跟在同伴身边,心脏却在这熟悉的气味里紧张地颤抖起来。 张伟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没拉窗帘,天亮时已太阳已经很亮了。高中同学来到她的城市,邀她一起去旅游。好吧,那就去,她想。 他们四五个人,坐在咖啡店里展开一张很大的地图,讨论着从第一站该往哪里走。她隔着热腾腾的咖啡雾气看地图,偌大的中国,火车只有四个方向。她想,不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有四分之一的概率重新见到张伟。 旅行不算十分顺利,他们在无人区附近,只能住脏破的小旅店。他们爬上平房屋顶看星星,这里的天空似乎比城市里的高,而且仿佛更澄澈更透明,有人开始弹吉他,她晃着腿看星星。 风里有沙子的腥气,在这腥气中,她又闻到一丝张伟的气味。 有人叫她的名字,问她为什么流泪。她的旅伴们、老同学们都看向她,她轻轻地说:“我想张伟了。”他们面面相觑,问:张伟是谁? 吉他声又响起来,大家开始分酒,她想起又软又热的跑道、带着血腥气的喘息。 “累就别追了。”张伟曾经这样说。 张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