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里补充补全 (第11/12页)
br>陆金笑了笑“叔,想去渭南,听说你们这里有羊皮筏子。”那中年人听他这话,上下打量他们一眼,视线划过两人风尘仆仆的衣裳,还有陆金磨损的布鞋,将捏在手上的烟枪凑近嘴里抽吸一口,缓缓吐出口烟气才缓缓道:“王老九家会这个,不过他在地里嘞。你们坐着等,人回来了,我指给你看。中不中?”陆金忙点了点头,那中年汉子领着他们坐到树下一张条凳上,便回去又加入了闲磕。那群人起先还有些顾忌,没多久,就完全忽视了他们的存在,聊的火热。陆金曾在辉县挖过三年煤,豫地方言大多相同,他不但会听,更会说。此刻,他将遗光放在树荫底下,自己坐出来些,装作发呆的样子,将他们的谈话都听了进去。这些人是在忧虑庄稼的收成。地方志记载,自清以来,以归德府(商丘)为主,频受蝗灾,每每旱蝗交加,百姓苦不堪言。就上个月,归德又闹蝗灾,虽然未波及本地,可天灾如此,今年少雨,导致小麦灌浆,籽壳不饱满,多空壳。产量大大减少。眼见着收了粮,庄户们却难有笑脸。这几天又晴空响雷,刮东北风。东北风,是雨祖宗。老人看了便说要下长雨,这麦粒晒不透,便容易受潮。若是抽了芽,一年的收成要白费了。大家都是庄户,看天吃饭,今年年成不好,便盼着来年风调雨顺。可这天爷脾气捉摸不透,该下雨的时候不下,要晴天给你雨天。众人叹息一声,都面色不好。中间盘腿坐着的一个老者,光敞开白褂,从裤腰带上解下烟枪,朝石磨上磕了磕,一番吞云吐雾之后,在众人沉默之中,面沉如水的说出一番话来:“今年七月下雨,八月酷热,正好九月让蝗神产卵嘞。”他又吸了口烟,下了个结论:“明年只怕又要闹灾了!”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耷拉了眉眼,蝗虫过境,遮天蔽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民国二十一年也是这样,蝗虫过去,又发了瘟疫。死了太多人了啊!”现在是民国二十五年,不过过去四年,那惨痛记忆给人心里带来的创伤还未泯灭,所有人在白日里打了个寒战,有失去了亲人的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水。“怕是河神发怒了呀!民国二十年就说要祭河神,你们舍不得妮儿,河神便降罪了啊!”老者说完话,低头装起了烟丝,又重新嗒吧嗒吧吸了起来。所有人陷入了沉思。空气静下来……远处传来嘚嘚嘚嘚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动物踩在地上,渐渐的,愈来愈近,好像是朝他们这儿赶过来的。有人站了起来,扒着土墙往外望去。保长乡间道上,一匹青骡驮着个男人,两个兵勇扛着长枪跟在后面。领头坐在骡子上的男人颇有些不紧不慢,等进了村子,手下提醒一句,那男人才揉了揉叫太阳晒得惺忪的眼皮,打个哈欠,靠着手下的支撑下了骡子。“你们村长呢?”他岔腿站着,说一口带点方言的官话。围坐在树下唠闲磕的人早已经站了起来,陆金也随大流,他扯了扯遗光,叫她躲到自己身后,眼见着刚才抽烟的老人将烟枪往裤腰上一别,走出来。“李保长,恁怎空闲到俺们村哩?”叫李保长的中年男人,眯眼瞅了瞅那面带讨好的老人,并不搭话,反而伸手拨弄着身上的皮褡裢。那里塞着几颗弹子,他后腰上还别了把小巧的盒子炮,在阳光下闪着乌黑锃亮的光。村长面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他神色更加卑微,眼角隆起的褶皱深刻。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的猜测,这保长平日里都喜欢在县城待着,有什么吩咐也都是喊人让各村的村长亲自进城听他示下。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没有好事哩!李保长摆弄够了自己身上的装饰,才清了清喉咙,开口从归德上个月的蝗灾到上旬县里收到的征收粮,数量只有往年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