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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里的红液已然微醉。这样微醉着,他们从这群尚一身不染的新兵中间穿过。身后的新兵还在嗡嗡咿咿地交换着如何能被调往后方的讯息,嗡嗡咿咿,嗡嗡咿咿。那声音在老兵们的耳中听来,像极了战壕边上的草棵子里蜂蝇的鸣叫,嗡嗡咿咿,嗡嗡咿咿。
营地另一头,萧开雁兜里揣着征调令,踏着掩没腿胫的杂草,匆匆赶往川中新兵团驻扎的营地。新兵团团长梁襄,将接替他离开鄂西后的训练指挥任务。没有言语能够形容萧开雁在传令文件上看到“梁襄”二字时的心情,这算什么——修罗场里遇故知?尽管在战前,梁襄其实跟他三弟萧秋水更加厮熟,尽管在战前,他眼里的梁襄不过只是一个时而会到家中做客的初出茅庐的青年。但在这里,在他即将离开鄂西二赴长沙的前夕,能于此时此刻再见从前的一位故人,一位于此时此刻加入到他们这支锋镝余生的队伍中来的优秀而可靠的年青人,他从头到脚都感到振跃。他身后面跟着兆秋息,半年过去,他人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
萧开雁的振跃持续到他在营地树林边瞧见个人影,那人背朝着他,正跟身旁若干士兵说着什么。凭着记忆和直觉,萧二试着叫道:“梁襄!”
那人霍然反过身来——
即使有所耳闻,萧开雁在看到梁襄的正脸时仍然骇了一下。那么长长的斜划过面部的疤痕,犹如一只暗褐色的蜈蚣大虫,挥之不去地覆在梁襄那原本一张俊雅无双的脸上。脚底一慢,那边梁襄却微笑着,叫他一声“萧二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向身后的士兵交代了两句,他快步走过来,“萧二哥,正想去问问你住在哪个营,你就找来了!刚晓得长沙要调兵过去守城,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个师?”
萧开雁听他语气轻快,心里也跟着一松,半是苦笑半是自嘲地道:“正是。我去年来鄂西之前老竹竿就跟我说好了,反正我这几年就是磨不过长沙去了。”
梁襄略一沉吟,“去长沙也好,这次本来我就是要请愿去长沙的,跟着薛司令戎马倥偬一番,死死地扼住长沙那道关钥,也是不枉此生了。结果雍先生不同意,说我用心不用脑,找人把我挡了一挡,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求来鄂西,总算是准了。”
“雍先生?就是现任的那位军需总长?”
“就是那位雍先生,之前跟家父在上海海关公事,萧二哥可有印象?……”
两人边走边说,兆秋息默默地跟在后面。他对梁襄不是很熟,只以为他是萧家的一位旧识;此番跟着萧二来面见了他,才慢慢想起之前上海春江大火、朱顺水一派尽皆覆没,他于报纸上的新闻中,似乎有见到过梁襄的名字。梁襄脸上的那道触眼的伤疤,以及梁襄过去的经历,都是极可引发人好奇的事,然而兆秋息并不感到太多的好奇。他没什么声息地跟在萧二和梁襄后边走,无论是上空如锥的烈日还是脚下开裂的土地都分占不去他的一丁点儿心神。搁浅在岸上的鱼如何地思念河水,他就如何地思念李沉舟,他父亲般温柔的爱人。他的枕下还压着爱人的书信,春夏之交时他收到的——那一天他是多么得高兴啊,以至于直接忽略了信纸上那可疑的发脆的焦黄。那么厚厚的一叠信,那么多页,他可以读很长很长时间,又可以温习很多很多遍。他像捧着最娇嫩的花瓣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