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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望春将信将疑,扯着步子往外走,“……那你们一院子都是军爷,个个扛着枪……我、我换身衣服去!”瞧着自家垮着领子的睡袍和抽了线头的紧口裤,忽然在意起礼仪问题来。“不用,不用,一群丘八大兵,换什么衣服!”康出渔紧拉慢拽,把乔望春拖到院口。后者一脚刚跨出院子,肩上臂上腿上,立刻被按了十来双手,粗麻绳刷刷捆得结实,嘴里堵了东西,被面向上一路抬着进到隔壁院子。整个过程一分钟不要,乔望春一下反击不得,只死瞪着双虎眼盯住康出渔,脖子憋出血色,头上的青筋直暴。叶家院里的人只惊呼了两声,便大气不出地干瞧着人被一群士兵抬走。康出渔哭丧着脸站在原地,舌头在嘴里尝着发苦,“哎!”手掐着唇上的髭须,一用劲,拔下一根,“这下一辈子不用看两位老板的戏啦!”柳随风从容不迫地泡了个澡,穿着汗背心和裤衩,撑着手杖回到卧房。房里床上,乔望春被五花大绑地缚在床头,口中塞物呜呜,扭头见到他,眼神猛地一缩,呜呜声变了调,调中有恨音。柳五看了乔望春一眼,就垂下,转身去取桌上的红烛。粗短的一根,正红的新腊,捻出芯子点上了,插/进烛台。屋角有洋炉,床底有火盆,两红一黄三处,都散着热和光。他凝视着那热和光,看着那黄莹莹的一朵瘦焰开在粗浓的红烛顶上。无风的室内,那朵黄焰端正向上,不飘不摇,澄澄地将一室普照,照出桌椅地毯,照出床架垫面,照着床头横着枝枝红梅的棉被套,照着另一头扛头挣扎的壮汉。柳五看着壮汉,看着那让他一点一点热起来的身体,看着那张似是而非的脸孔。烛台擎在手上,他不用手杖,走到乔望春面前,走的极慢极慢。左边的脚已经不太疼了——欣喜的预兆,却被他忽略,只顾睇着乔望春的脸。乔望春见他走近,挣得更厉害,抵着床板左右扭动,惶乱地想要躲避那盏盈盈摇光的烛台,好似那不是烛台,而是把利刃。柳五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烛台挨得近了,让火苗离乔望春的脸只得半指的距离,自下而上,一寸一寸地探照审视那脸上的一切。火苗空灼着面皮,他把这张脸跟记忆中的那张相比照,不由自主地。不是为了挑剔,只是为了怀念,为了确信——确信自己没或忘那张脸上每一丝细小的模样、每一个喜怒哀乐的表情。他身边没有关于那人的任何东西,没有照片、没有物件、没有任何留下的只言片语。当年离开南京走得匆匆,他带走了所有账上的资产,将那人的所有弃在身后,想也不想,也不会去想。定定地愣了一会儿,他开始拿手抚摸乔望春的脸,从下颌嘴唇开始,依依往上,直到那额头和发线。手停在那里,盯着手下的这张脸,一股幽长的叹息簌簌地起来,像漏着冷风的窗。手底下,乔望春戒备而惊惧地回望他,如踩了陷阱的困兽一般徒劳地咕噜;那神色明了,那动机简洁,全然没有那个人沉淀入骨的平静、倦怠和悲怀。那个人很容易不顾周遭环境,悠然出神,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总像在远眺些什么。笑中有韵味,好像他既在想你,也在想他,两下都是歉意,两下都难以割舍,非到你急促几声,他不会回转目光,停在你一人身上。那是种什么样的目光啊——飘拂深邃,既刚且柔,有事无事地,向着你浅笑,最是丰满的唇中抿合稍撅,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