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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过去的点滴像放电影般,重回他的脑海。他的母亲,是老北门那头的卖花姑娘,人称卖花西施阿珍。阿珍年幼失怙,自小就跟她母亲一起投靠了好心的舅舅家。岂料她十岁那年,母亲不幸染病,阿珍很快成了孤儿。舅母开始对她有了怨言,说她是讨命鬼,克死了双亲,还要来白白浪费他们家粮食。小小的阿珍姑娘不甘忍受责难,跑去卖花赚钱,借此养活自己。等到阿珍长到十六七岁,生得亭亭玉立,妍丽异常,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来舅舅家做媒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但是好景不长,某天,舅妈发现阿珍掩盖在层层衣服下的肚子,居然有四五个月大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平白被人搞大了肚子,简直伤风败俗不可饶恕。舅舅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阿珍打死不肯说,还说要独自抚养孩子。舅舅对她失望透顶,将她赶出了家门。阿珍找了个简陋的窝棚落脚,每日挺着大肚子去卖花,饥一顿饱一顿,还要时时忍受人们的白眼和唾弃。他是在恶臭连天的菜市场口降生的,卖鱼大婶用一把杀鱼的剪刀剪断了连接他们母子的脐带。初生的婴儿哭得格外嘹亮,丝毫没有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怯场。自那时候起,阿珍下定决心要为儿子撑起一个家,她起早贪黑地奔波,尽最大努力去赚钱。但是太难了,她没有学历,没有特别的技能,名声又不好,日子渐渐滑向山穷水尽。看着儿子的小脸因为营养不良而皲裂发灰,阿珍心如刀绞,最后,她甘心沉沦,做了一名暗娼。沈慕枝那时候不姓沈,他娘给了取了乳名,叫小木头。孩子虽然小,却早早懂得了母亲的苦痛。有很多个晚上,娘以为他睡了,背过身悄悄地流眼泪。想起平时那些嫖客对娘的辱骂轻亵,小木头在黑暗里握紧拳头,心里发誓:我要带我娘走,离开这里。可惜天不遂人愿,沈慕枝六岁那年,阿珍得了肺病,没过一年转为肺痨,抛下孤苦伶仃的儿子走了。邻居们帮忙,用草席把她尸体卷了卷,板车拉着埋在了城郊。七岁的小木头,从此浪迹在上海滩,以天为盖地为庐,成为了一名乞丐。那年的冬天深而冷,像一口井,雪纷纷扬扬地,从灰茫的上空洒落。他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饿得头重脚轻,浑浑噩噩。脚上的鞋子被野狗叼走一只,另一只也好不到哪里去,鞋头上破了大洞,露出长了冻疮流血的脚趾。他实在走不动了,身上的破棉袄御不了寒,冻得他皮肤青紫,胃里因为太久没有进食,正火烧火燎地痛。脚底磨起成片的水泡,脓水混合着血,每走一步都是酷刑,双腿一软,他跌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在意识模糊中,他绝望地想:我快要死了,死了也好,可以和娘团聚了。沈宅的管家大早上一开门,发现了门口雪地里的小乞丐,不禁大骂晦气。大过年的要是有人死在这里,那不是触了老爷的霉头嘛?他立马走过去,二话不说拽了小乞丐的衣领就往外拖。小木头清醒过来,以为遇见了歹人,挣扎叫喊着不愿挪动。“住手。”一个身穿镶银狐黑呢大衣的男人从黑色轿车里步出,喝止了管家。他朝身后的两名手下挥挥手,倚着车门点燃一支烟:“这么大动静是在干什么?”管家放开小乞丐,走到主人跟前把前因后果一说,便不再多话,顺从地等候沈寒清的指示。沈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