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花笛 / 香松眠露 (第1/7页)
十里花灯接着京城东西两条街,李莲花呵出一口热气,一团白散于琳琅朱光,他拢了拢素色裘袍,低头逆着赶去看傩舞的人潮缓缓移动。 折过一条石板路,李莲花顿了顿步子,仰头扫过左侧奢豪牌匾。环采阁,醉花楼,倚翠院……一线碧瓦朱甍排布,自己要寻的松竹馆便矗在江头,砂色攒尖顶像被月亮吊着。 李莲花一脚跨进松竹馆的门槛,今日也许限了接客,厅内很安静,淡淡脂粉气融着茶香,倒真有些素雅意味。 这不似前几日竞拍时热火朝天。七八层的阁楼,下几层环着中空围栏被人挤得满当,自然是要看谁的财力能买下花魁首夜。李莲花在一旁心口窒了半天,终于等到方多病用八百六十两黄金替他赢了这回,得了请签,被老鸨嘱咐廿八晚间前来赏光。 请签是张镀有彩金印纹的硬纸,凹下去一朵殿春花,精巧细致,抹着绛红色泽的胭脂。据说这绛红的胭脂是花魁亲手选来,再亲手抹下,红绸似的丝丝扣入殿春纹样。 他想起从前李相夷将绛红长绸舞于月下,引万人空巷,只为夺笛飞声一次莞尔,眼瞳暗了一暗,终究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声。 小丫鬟在前头带着路,被李莲花问起花魁的事,便一五一十慢慢地说起来。花魁是个眼睛生得极漂亮的男人,在松竹馆待了一年多,只给人看过容貌,不曾接过客,因长得美而得了这名分。他心智受损,有些痴傻,却仍有清癯冷硬的气质,平日不大主动理人,被唤时倒不会不答,被伺候梳洗打扮时也乖顺得很。 她言语间有些欢欣意味,又谈起姑娘们如何将他照顾着,一把头发养得水亮细滑,眼睫毛都跟着更长了些,很得意似的,惹得李莲花也笑了一笑,问道:“花魁平日做些什么,姑娘可否告知?” “就是待在最顶上的房里,有时出来走走,不太出我们馆的大门。我们平日教他练字弹琴,这些是正儿八经必须会的,但他总学不好,因此还是有许多事做。”小丫鬟顿了顿,“他腕子上有疤痕,似乎有很重的旧伤,因此弹琴写字做不好,李先生莫要嫌他……” “不会的。”李莲花温言道。他想了想,弯弯嘴角道,“你担心他受欺负?” 小丫鬟点点头。李莲花心道这里的姑娘着实对他极好,心口舒坦了些,又拿出请签给她看,“那日我在大堂竞拍,听闻这请签上的绛红胭脂是花魁亲手挑来抹下,可是确有其事?” “是,”她察觉到李莲花有意打听,应了一声,“那日我们挑了十来罐胭脂,任他随意选。他平日做什么都不大乐意,我们叫他挑根簪子要哄半天,可那日他几乎想也没想就拿了绛红色。” 话音落毕,两人已经到了顶层。李莲花无心观赏走道左右的假石盆花,思绪如潮,不留神险些撞上前头。他双手紧攥,本光润的指甲在掌腹按出血痕,一呼一吸絮乱不堪,完全没了习武之人的章法,一路调息多次才稍稍定下。 小丫鬟领他到一扇方纹雕嵌的门后,微微曲身行礼告辞。门看颜色纹理是上好青松所制,隔扇式镂空,触感微凉,李莲花双手覆着未关的锁,闭目深深吐息几个来回,直到终于定了心神,这才推门进入。 房间宽敞亮堂,四角皆置香炉炭火,花果香味入鼻清雅涩甜。中央摆着一桌两椅,坐在一侧的红衣男人正百无聊赖般剥着桌上的橘子,他穿得并不女气,但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地松散着衣袍,只在臀胯处松垮地吊着一条腰带,胸腹、肩颈和两条修长的腿暴露得彻底,敞着大片蜜色,穿在左侧乳尖处的金属环随他动作轻晃弧光,像跳跃的、豆点大小的一束烛。 他看得耳热,方想开口,那男人斜目一睨,一双清澈得像花谷山涧里活水般的眸子望他片刻,动了动似乎抹过口脂的嘴唇:“李莲花?” 仍是记忆中的音色,只是柔了下来,也清亮了许多。李莲花自然知道笛飞声并非认得他,沉默半晌,笑着应了一声,在对面的圆凳上坐下。 “你如何知道我叫什么?”他勾了勾唇,声音温和得自己都有些诧异,“按理老鸨没告诉过你,是其他姑娘和你说的?” 笛飞声点点头。李莲花笑道:“送我上来的小丫鬟说你平日不常理人,唤你时才会应,为何又主动叫我?” 虽说心智受损、记忆缺失,笛飞声也并未真的显得有多痴傻,但反应终究慢一些,此时神色显出懵懂困惑,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李莲花,看得他心口一柔,声音也跟着更缓了些,“莫非是我们以前见过?还是觉得我眼熟?” “眼熟。”笛飞声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