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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李忘生倾过身去。 “我以为你不是为这个来的。”方宇轩倚着那只手,看上去很疲惫,也好像如李忘生一般,远远跋涉过数千公里而来,令他的话也如同不断挥发夺氧的二氧化碳,一字一句地从两片互相黏连的唇齿间渡递。他阖下眼,将那张总是温和而疏离的脸闭锁在眼睑之外的铁幕另一头,他叹息道:“忘生,你清楚的,我已经失控过了。” “那不是失控,”李忘生的手托着他的后颈,方宇轩没有回应那根舌头刁钻而狡猾的舔舐,哪怕他的吻已经逼到他的齿关之间,李忘生难得尖锐地反驳他,“那是我向你要的,因此你给我了。” “可我不是处于自觉的状态下,自愿地选择那样对待你。”方宇轩说,“我不能无头无脑地贸然进入你希望的角色里,不能成为你借以挥鞭自惩的手。更重要的是,你没有准备好向我托付你全然的信任,哪怕你清楚这会在我们之间造成怎样灾难性的后果。” 方宇轩显得很平静,哪怕此时言辞已锋利地剖开他的心腹,但刀刃也依旧包裹在语气平和的棉絮里,在这段关系已经面临生死交睫的关头,他们唇齿依偎,紧促得像在陆地上两座搁浅窒息的鲸鱼,为挽救而彼此人工呼吸。方宇轩伸手覆上了李忘生的胸腔,隔着重重肋条的圈紧,重新按住他在掌下泵颤的心脏,仿佛是一个推拒的行为。他说:“忘生,我们可以上床,但我需要你告诉我,我是什么。”他的声音像一根掉在地上的针,斯文而尖锐地发问:“你能吗?” 李忘生顿住动作,方宇轩能感到他的五指僵硬地紧绷出青白指节,如同五根铁铸的死扣拷着他的后颈。僵持片刻,李忘生退回去一些,偏头将面孔埋进他的衣襟,仍没有放开手,他的声带远比他的舌头显而易见地诚实,他没有说话,喉咙里压抑着、无声地吸气,仿佛有一枚遗失了气珠的哑哨卡在了那里。 “我不能在这种认知失调中继续与你发生一段关系,这对我们都好。”方宇轩俯身吻住李忘生眉间的小痣,“你是为什么而来,关于这个问题,我不逼你,你有很多时间考虑。去睡一会儿吧,我不走开,就在外间。” 方宇轩接了一壶水,和热水壶一起蹲在插线板旁边。李忘生进了内间之后就没了什么动静,可能是休息了。他留意了一会儿,又把注意力迁回开始鸣啸的蒸汽上,在一整个沸腾的阶段中,这是烧水器最为鼓噪的时候,持续很久,加热芯、壶壁与气化水彼此摩擦,类似一种到达沸点前垂死的示威,一旦越过某个设定温度的阈值,反而慢慢平息下去,成为沸水,自动断电。李忘生不告而来,并不是他一贯的奉行的准则,方宇轩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与李忘生的关系,并不是对方任何常态中的一个,更或者说,他们借以定义彼此的关系早已破裂,而新的秩序还远远未能成形。他绷着唇角,感觉有一些细碎的伤口正在绽开,方宇轩的心里忍不住地发沉,蹲得够久,连脚上的发麻也适时得叫人心烦意乱。 内间是储藏室改的,没有另外开窗。门没关上,只是虚虚掩着门后悄无声息的沉默。方宇轩用脚抵开门缝,李忘生仍在床脚坐着,外间的光划出了一道半弧,随门扇的推移在他脸上逐渐展开。门边立着一座脸盆架,有些生锈了,磕到门板时令它的钢筋铁骨发出“铛”的一声巨大抗议,李忘生闻声抬头看他,也觉得他像一具任劳任怨的人骨架。方宇轩将他的搪瓷脸盆放到上头,反身在小衣柜里找了起来,一边说:“裴元他们不在山下过夜,床只有我睡过。床笠上有防尘罩,是上周我下来新换的。”他从衣柜里拎出一件混合着樟脑球和生松木味道的睡衣,问道:“不想麻烦拆行李的话,不如穿我的?” 李忘生的眼睑始终半垂着,缺乏过多沟壑和凹陷可能折叠成的阴影,他的面貌在大多数时刻都是十分清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