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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打算萌芽得很自然,或者说它自行成熟。 杜仲明对此是平静的,平静得就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生生死死,明明灭灭,物理常情而已。无论是杜教授掐灭杜仲明,还是杜仲明抹去杜教授,都可以。 他是老杜。 是旁观者。 日期渐近,进行翻译工作期间,他会趁着吸墨水的间隙,看对坐的女儿几眼,暗中感到庆幸。 他的不合时宜没有遗传给她,她身上那份冷静,也许该归功于潘晚吟。或者不能这么说,女儿取材于他和潘晚吟,又不是他和潘晚吟。 赦免他的公函在路上。 他没有罪,也就不存在畏罪自杀。 杜仲明的脑子还是顶好用的,活着是一个具体的存在,具体的存在总有变数,他可以让自己不成为变数,尽父亲最后一点作用。 翻译工作进行到关隘,女儿可以代替他继续翻译下去,换取思想上的进步。 看看,还能算计,还会揩组织油水,他真是个不合时宜的人。 女儿不能再受他连累。 杜仲明确定雷鸣可以信赖,女儿插队事宜托给他再合适没有,但并不将自己催熟生命的计划告诉对方。雷鸣是个好人,难得的是,今时今日,他还能是个好人。 何必给好人添赘。 好人定然会说,苦尽甘来,你又何必。 他不敢说全盘为了女儿,有一大部分其实为的是自己,他认为自己在做杜仲明,却没有一天做过杜仲明。他对自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过度的自由恰恰导致不自由。 他没脸回绍兴。 没脸再见熟识他的故乡水土。 干部说,两老死后,杜家老宅已经不姓杜了,没他的居所。何止是老宅,满世界也没他的居所了。 下手前,杜仲明做番回顾,没有波澜,悲喜一概没有,有的只是平静,真正的悲伤只有沉默一副面孔。 盼啊盼。 盼到了。 终点竟然这样疲惫,弹性不错的自尊想再抻一抻,竟然抻断了。也许它从来没有过弹性。 派克金笔是好样的。 金子纯度始终不改。 绍兴是水乡,早年普通代步都是船。有一年,爹爹带他坐夜航船到西陵去会友。乌篷船也有大小分别,大的是四明瓦,小的是脚划船。蓬用竹片编造,上一层黑油,要是新换的篷,还能闻到淡淡竹香。爹爹挑的往往是三道船,也就是三明瓦。 介于四明瓦与脚划船之间。 凡事不求出头,不落人后,隐匿其中,享受庸常带来的安宁。 爹爹打小就教他了,是儿子没学成。 白乘一回回的船。 杜仲明依稀听见夜晚行船时的橹声,水流潺潺。 将爹娘女儿想过几遍,灯烛将息前,潘晚吟的声音骤然响起,在一片黑暗的深处,散发出一圈圈波纹,带回响。 “女人的狠心往往是男人给磨砺出来的。” “钻屁股门子,可算不上高雅。” 杜仲明还是满心的领教。 领教到自己是一个如此没用场的人。 汪湘莲的请愿纸条上还有一句话。要问遗憾,深深遗憾没能亲眼看见世界科学的未来。 时举说家里并不需要多出一个喜欢《石头记》的人,父母和胞姐都爱曹公,他可以放心研究物理。 死在大雪天,死于肠梗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