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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钟表。他把那些钟表翻来覆去擦上第四遍的时候,店堂的玻璃门忽地被强硬地推搡开来,一伙穿着土黄色制服的人呼啦一下子,像是强盗般的一拥而入。他们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店堂里心不在焉地东看西看,一拨推开了木门到后院去搜,两拨人汇合,一无所获地要走时,带头的人忽然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小暑。他绕过去,见他仍是一声不响地埋着头擦东西,便伸了手,预备要去揭他的帽子。老常连忙笑道,“这是我小徒弟,生了癞痢头,所以戴个帽子来遮丑。”那人一听见“癞痢头”这三个字,立即便弹开了三尺远,嘴里不停地骂着“晦气”,挥起手,向着其他人做了个手势,一伙人于是又呼啦一下地出了门去。老常长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搁在工作台上的水烟袋放到嘴边,刚吸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却见那个带头的人又折了回来。那人又慢慢地踱到他们面前,老常抬起眼睛不露声色地盯着他,他却连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捻起工作台上一只镀金的手表,在嘴上吹了吹,又在衣袖上擦了擦,塞进自己兜里,这才大摇大摆地又走出了门去。等他走后,老常狠狠吸了口烟,对着门口骂了声,“狗娘养的这群二鬼子。”话罢,忽然看向小暑,不知道是夸是贬地笑道,“小子,小小年纪的,倒是挺能惹事。”他又搁下水烟袋,呷了口浓茶,“好在他们只管拿皇军的粮,倒不一定尽人事。”他的话刚落,只听“吱呀”一声,后院门又开了,那小姑娘噔噔噔地又跑了回来,满脸不高兴地抱怨道,“他们跑到后院里,把我刚种下的花儿都踩烂了!”言毕,一双大眼尖锐地盯着小暑,好像他才是这罪魁祸首。小暑没有看她,也没有开口,仍默默地擦着那些钟表,周遭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小姑娘没好气地嚷起来,“你看,你救回来的人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傻子,你干嘛要救他!”老常倒不在意,乐呵呵地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和善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抬了头,看见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父辈般的善意。他轻轻答,“小暑。”老常点头,“哦,小暑。”他看着他,脸上仍带着和善的笑,“你愿意留在这里吗?”*清晨时,天未明,后院蔓着薄雾,水井周围浮着一层湿滑的青苔。小暑打完水,一手提了只水桶慢慢地走。忽然,一个毽子直直地朝他飞来,他及时避开,虽没有摔倒,身子一歪,却也洒出了不少水。常小枝挡在他的身前,眼睛斜斜地看他,不客气地叫了一声“癞痢头”,接着抱起手来带着敌意问,“你的家在哪里?为什么偏要留在我家?”小暑顿了一下,没有理会她,提了水,从她的侧面慢慢地过去了。打完了水,就该去店堂开门。老常大概又彻夜喝了酒,要到下午时醒了酒,才会晃晃悠悠地过来。小暑拿了一把笤帚,把地扫了一遍,又把桌子擦了一遍,接着,便埋首于一堆细小的零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