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的故事】 (第2/9页)
r> 手术室内传来一种清脆的刀剪碰撞声,里面好像正在进行手术。 娴听见一个女人凄厉地尖叫着诅咒着。 她瞪大眼睛倾听着,整个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突然娴从长凳上跳起来,双手掩面冲出门外。 孟老板追出去,拉住她的手说,你怎么啦?你跑什么?娴哭泣着说,我怕,我不做这个手术了。 孟老板的脸沉了下来,他说,别耍小孩脾气,这手术非做不可。 娴抓住汽车车门上的把手,头靠在车窗上哭泣,她说,送我回去,求求你送我回去吧。 孟老板站着不动,他说,你到底怕什么?娴说我怕疼,我实在怕极了。 孟老板沉默了一会儿,后来他拉开车门,将娴粗暴地推上车,娴听见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臭婊子。 娴就是从这一天失宠于孟老板的。 当时她十九岁,在应付男人方面缺乏经验。 她错误地幻想等腹中孩子降生后孟老板对她的态度会重新好转。 娴后来闭门思过,她想如果那天做了手术,一切都会好起来。 悲剧的另一个起因是她太年轻,她怕疼。 就因为怕疼断送了以后的锦绣前程。 过了两天娴接到电影公司的电话,让她务必去公司一趟。 娴不知道是什么事,她精心打扮一番叫了一辆出租车。 当她到达公司时,才知道她已被解雇了,从此再也没戏可演了。 娴当时如遭巨石击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灾难不期而至地降临了。 娴在公寓的床上度过了难捱的三天。 她天天瞪着天花板,用所有肮脏的字眼咒骂着孟老板。 她把孟老板的丝绸睡衣剪成一条一条,从窗口扔出去。 这时她深深地体会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觉。 公寓管理员登门的时候,娴从他尴尬的脸色中预感到了什么。 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听见管理员絮絮叨叨地诉说他的苦衷。 娴打断说,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房子不是付过款了吗?管理员说,是付过了,但付的是一年的租金。 娴说,那就对了,不是说一年吗?我住进才半年呀。 管理员面露难言之色,他搓着手想了想说,我就向你抖个实情吧:你住进来之前孟老板已经租过半年了,那会儿是另外一个女演员住这儿。 娴不再说话,她把枕巾抻了一下,捡起上面一根细细的发丝凝视着,她说,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赖在这儿的。 一个初夏的早晨,娴离开了那座豪华公寓,提着两只箱子推开了汇隆照相馆的门。 她母亲说,你怎么回来了?不当电影明星了?公司解散了,娴说。 你那个大老板呢?他不要你了?死了。 娴说,他死了,心脏病发作。 撒谎。 把你的身子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肚子。 有什么可看的?你不是也大过肚子吗?贱货。 母亲怒喝一声,让人把肚子搞大了回家下种吗?谁让你回来的?这是我的家。 娴走到原来她住的房门口推门,门推不开,里面上了插销。 娴拼命推看门说,谁在里面?是一个男人吧?门开了,果然是一个男人。 娴认识他,是国光美发厅的老王,经常替她母亲做头发的老王。 娴对老王笑了笑,然后又回头对母亲说,我们都是贱货。 娴从前的闺房现在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味。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现在非常痛恨这种气味。 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猛然看见离家前随手放于窗台的那盆三色堇依然鲜活,小巧玲珑的花朵和纤细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静若处子。 娴面对着三色堇潸然泪下,这是她的第一次哭泣。 在照相馆楼上的小房间里,挂钟嘀嗒嘀嗒地走动,娴临窗而坐,计算着时间怎样慢慢地消失。 她无事不出门,害怕别人看见她怀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