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16) (第4/7页)
一会儿,结果被老师敲醒,背靠后黑板罚站了一下午。 至今想不起那天晚上我是怎么爬到床上去的。 只记得煞白的月光像是要把天花板削下来,我直挺挺地躺着,像生下来就躺在那儿一样。 窗外没有任何动静,连张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后来我在平河游泳,浮浮沉沉中似有哗哗水声漫过耳际。 恍惚间又好像母亲在洗澡,我几乎能看见洗澡间昏黄的灯光。 勐地坐起,夜悄无声息。 我轻轻踱向窗口,院子里黑灯瞎火。 犹豫再三,我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月亮不知何时隐了去,模煳的幽光宛若远古的星火。 我背靠凉亭立柱杵了好一会儿。 我多么想唱首歌。 晚自习放学我故意落在后面,却没能等着母亲。 事实上她来没来学校我都不知道。 雨后的空气中,连呆逼们的嬉戏声都清新了些许。 我从旁边急驰而过,惹得他们哇哇大叫着尾随而来。 那些粗鲁而幼稚的公鸭嗓至今犹在耳畔,像浅洼中飞溅起的水渍,模煳却又真切。 到家时,父母卧室亮着灯。 我满头大汗地扎好车,院子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直到第二天上午我才见到了母亲。 记得是个大课间,所有的初三生都在班级前的空地上练立定跳远。 cao场上响彻着第八套广播体cao的指示音,传到教学区时变得扁平而空幽。 尽管有班主任阴冷的巡视,呆逼们还是要抽空调皮捣蛋一番。 我有些心不在焉,蹦了几蹦就蹲下去整理起鞋带来。 一个傻逼就说:“我要是你就请假了。” 我说:“干毛?” 他说:“头上有伤,一跳就炸。” 我说:“你妈才炸呢。” 他毫不示弱地说:“你妈。” 我嚯地站起来,刚捏紧拳头,他扬扬脸:“真的是你妈。” 果然是我妈。 印象中母亲穿了身浅色西服,正步履轻盈地打升旗台前经过。 她或许朝这边瞟了一眼,又或许没有。 这种事我说不好。 只记得她迈动双腿时在旗杆旁留下一抹奇妙的剪影——天空蓝得不像话,母亲脖颈间的鹅黄纱巾迎风起舞,宛若一团燃烧的炽焰。 很难想象那段时间的心境,也许我根本就不敢去触及母亲,远远观望已是最大的虚张声势。 然而第三节课间,从厕所出来,途径教学区的拱门时,我险些和母亲撞个满怀。 这样说有点夸张,或许两人还离得远呢,只是骤然照面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不知所措的是我,说大吃一惊、屁滚尿流更符合事实。 至今我记得母亲明媚的眼眸,映着身旁翠绿的洋槐,如一汪流动的湖水。 它似乎跳了一下,就平稳地滑向一侧。 我好像张了张嘴,没准真打算蹦出几个词呢。 遗憾的是,我只是踉跄着穿行而过。 坐到教室里时,心里的鼓还没擂完,周遭的一切却踏踏实实地黯澹下来。 中午放学时我有些犹豫不决,在呆逼的招呼下还是硬着头皮奔向了学生食堂。 匆匆打了饭,我拽上几个人就窜到了食堂前的小花园里。 我认为这里起码是安全的。 不想牛逼正吹得起劲,大家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我的屁股被踢了一下。 正待发火,背后传来小舅妈的声音,急吼吼的:跟我走!我一时有些发懵,嘴里憋着饭,怎么也站不起来。 小舅妈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她一把拧住我的耳朵,于是我就站了起来。 不顾我的狼狈鸟样,她捞上我的胳膊就走。 有一刹那我以为母亲出事了。 这让我的腿软成了面条。 但小舅妈说:“真让人一通好找,给你弄点好吃的咋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