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已经深了，Anna靠在沙发上，身体有些不舒服。丈夫Giacomo又去了市政厅，而新来的女仆正在房间里照料她的女儿。

    每在这时她就会想起Angela，她曾经的女仆，她的性启蒙，她的爱，她的恨。

    她爱Angela那雨后麦田般的深金发，爱Angela那仿佛照亮了她无趣婚姻的光一般明朗的笑容，也爱Angela抚摸她的腿间时那般的柔情与耐心。

    以及，她那看向她时眼中不加掩饰的、粗鲁又直接的欲念。

    她想到这些的时候觉得自己心里塞满了柔软的稻草，它们让她记起Angela给她嗅过的秸秆的味道，那不怎么好喝却让她恋恋不舍的生牛乳的滋味，对，还有那些暖和的炒板栗与能照见她阴阜与胆怯的池塘，这些掺杂着爱欲的农场回忆她从来不曾忘记。

    其实那天她顺从地将双腿在Angela面前敞开任其观赏亵玩时，她就已经知道，在自己的心中Giacomo早就已经不再是无可替代了。

    坠入情网后，她才像是开始明白了感情这回事似的，她的难过不再是平日里的母亲那些语言上的折磨，不再是早已习惯的丈夫忙于议会、匈奴帝国复辟、苏联或者什么社会主义党派而对她产生的忽视，而是正在不断重演着她为Angela百般遮掩时见到的那一幕。

    Anna透过门缝，偷偷想象着Angela那修长粗糙的手指还有灵活的舌头哪怕隔过铁网的缺口都只会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而不是她面前那个叫Penon的男人。

    她爱她，可她又恨她。

    她当然恨Angela容忍朋友对她随意猥亵，也恨她故意将她引去母亲房门口造成对方死亡，更恨她竟敢引来那个药剂师进入家中。

    可她最痛恨的、乃至于明白的一刹那就立即决定要将对方一起带向毁灭的，终究还是她不爱她。

    她最初以为自己只要能走进Angela的社交圈，就能慢慢地去懂得她——却反而被心上人的漠视伤透了心。

    Anna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Angela，所以她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Angela不爱自己甚至对自己抱有恶意。

    爱或者不爱似乎都对这场惨剧的结局毫无建树。

    那是Angela第一次在她眼前流下眼泪，她心知肚明不是为她，却仍然趁此机会不断地吻着她那心上人的侧脸。

    这是你自找的。她对Angela说。

    这是Angela自找的。她不仅对她说，也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

    她恨Angela，可她直到Angela怀孕后才肯真正赶她离去。

    她的心上人提着那个大箱子，脚步匆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笑容满面地站在窗前远远看着她离开，像丈夫议会里那些得逞了的阴谋家。

    她知道怀了孕的Angela会回乡下，回那个她们俩曾经互相拥有过对方的地方，她的心里除却悲伤，还有一丝隐约的欢欣，仿佛Angela的孩子属于她，能代替她逃脱出守贞的樊笼似的。

    她隔着雾蒙蒙的花色玻璃凭空做下一道假设，假设那个女仆也曾属于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