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1/5页)
年少时,张仲景是当地豪族张氏的贵公子,他就是在那时养成了冷冷淡淡的性子,熟悉他的人只道他实则内里古板正经得有些可爱,不熟悉的人却觉得他不近人,私底下说这个小公子猫儿似的高傲,虽然得了这么一个评价,但张仲景实则不喜欢猫——太高傲又太难接近,因而他更喜欢狗,乖顺亲人又好养活。 然而像张氏这样的大户人家,哪里肯豢养狗这般粗鄙的动物,左不过是在树上挂几只鸟笼,养些小巧漂亮的雀鸟,院舍里头放几个兔子笼子罢了,这些动物可爱可爱,但总是不灵动,呆在笼子里任人观赏,被驯化得太乖了些,虽是活物,却比死物还要死气沉沉。 闲暇时,张仲景也看雀鸟,看兔子,但心中总是隐隐盼着能再养一只小犬,许是他的心愿真的被哪方神灵听到了。某日这锦衣小公子握着菜叶儿喂兔子的时候,忽听得院中一处有隐隐喧闹声。 张仲景平日里喜静,遇上稍微吵闹一点儿的地方,都要绕着路远离 那日却鬼使神差地循着声音,一路走到大宅西边儿的一扇角门。 小公子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仆从在开了半扇的门边训斥,待他离近了些,那仆从听得身后有声音,一转身见是主人家的公子,立刻敛了面上那气势汹汹的表情,恭恭敬敬地陪着笑,道那门边来了一群乞子,正要把他们赶走。 见主人家的公子想凑近了来看,那仆从也极有眼力见儿地闪到一旁去,张仲景在高高的台阶上往下看,只看到穿着土色粗布衣服,如一团灰扑扑泥土似的人,这群人似是一家子,有大人也有几个小孩儿,全都低眉顺眼地低着头。 只有一个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仰着脸,怒气腾腾地看着他,一口牙咬得紧紧的,颇像一只“呜噜呜噜”低吼着,下一秒就要咬人胳膊的野狗。 张仲景同那小野孩子对视了一会儿,那小孩仍旧是这般盯着他,他俩一时相互看着不说话,旁边的极能察言观色的仆从却会错了意,从那半扇门边儿迈出来了一步,叉着腰盛气凌人:“这可是张氏的公子,岂是你们这群乞子能看的!再看就把你的狗眼挖了!” 那小乞丐本就在怒火边缘,如今被吼了一通,便低吼着冲上去,要往那仆从身上撞,然而被他身后一直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妇人拉住了,连连念着“元化、元化”,将那小乞丐哄下了,又按着他的身子一同跪下来,语中含泣道:“我这一家几口只是想来讨些饭吃,还望小大人开开恩,别同我这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那仆从见妇人示了弱,又见小公子在一旁静静看着,当即更是仗势欺人,嘴里又不干不净地奚落了几句,听得张仲景皱了眉,打断了那仆从,吩咐道:“膳房还有些中午的剩饭,拿过来给他们就是了。” 那妇人听了这话,感激地连连磕了几下头,这时候张仲景看到她额角有一块伤痕,还新鲜着,往外缓缓渗血,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便问了一句,那被按着跪到地上的小乞丐立马直起了身子,怒道:“是那人拿石头砸了我娘的头!” 锦衣小公子的眉头皱得更狠了,叫住那欲借着拿剩饭而溜走的仆人,请那跪在地上的一家子都起了身,义正言辞地训了那仆人一通。他年纪虽尚小,但自幼就长在豪门大户里头,已经有了叫人顺服的气势,再加上又通读了许多书,自是训得那仆从哑口无言,张仲景要那仆从当面道了歉,又吩咐他将伤药一并拿来,给了这一家子。 这一家乞讨之人哪儿受过如此大的馈赠,当即或谄媚,或恭敬地连声道谢,只有那野狗似的小孩直直地站着,挺着腰板冲这个锦衣小公子豪爽一笑,道:“今日谢谢你了。” 待那一家子离开了,张仲景回到自己房里,忽然懊恼起没来得及问那小乞儿的姓名,他平素不爱与人交往,没几个玩得熟的同龄人,今日还是第一次生出想与人相熟的念头。 只是这乱世之中流民遍地,那一家乞讨之人今日在这里,明日说不定就到了别处;再加上张仲景父母自小将他看得金贵,生怕孩子到了外头遭到什么祸患,极少让他出这大宅院,想要出去找一个小乞丐,自是难上加难。 那锦衣小公子只得作罢,仍旧是每天读书练字,修习功课,偶尔到院中看鸟看兔子。 这寡淡无味的生活又过了几日,某天张仲景正蹲在南边墙角,百无聊赖地辨认杂草堆里的那几丛野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