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下) (第3/3页)
干净些,但他没有那么护食,小时候马超抢他的李子吃也没挨打。想来还是心中排挤自己吧。 其实他们一起干过的事远不止这么多,骑马,淌河,淋瀑布滚沙子,打雪球,在马肚高的草地里你追我赶。都是过去了。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分别在即,略感苦涩,便起身去安排其他事情了。待他忙完一圈,轻骑已经出发,他们也将动身,士卒牵来赤兔,马儿身上粮水俱全,另一亲卫走来,塞了几个梨子进去,察觉吕布的目光,便答道,“张将军说,他不要那么多。” 吕布转头望向西方,早已没有半分影子,他翻身上马,这一去,又是山高路远。 正是收获季节,路上时不时出现结了果子的树,停军修整时,将士们碰到了,便会去摘一些。这日子已不算至苦,岁月漫长,灾年丰年,总要轮流几回,好捱难捱,天却从无绝人之路。 “你吃不了也不能切。梨不能一起吃。” “为什么啊?” 望着前方的吕布被身边两个亲卫的声音吸引了视线。 “因为分离啊。” 吕布怔然。 无乡虽苦,分别虽苦,都不过无根最苦。爬出那个闷热窒息的地窖,虽破茧而出,不过风中浮萍,漂漂摇摇,烫掉那块印记时,他心中有了前路,可以挥动翅膀一往无前,不怕流血,不惧死亡,可捡到她,听着那人从蹩脚到熟练的童谣,另一条线亦逐渐明晰起来,是归途。他们一向很有默契,想必这一切,对他来说也是同样。 流水冲散猩红血液,大雪掩盖断肢甲胄,生死了无痕。千里黄沙漫天,艰难险阻,他从尸山血海中摇晃着站起,眼前是忽明忽暗的残影,每一步都是血rou翻搅,在他身后点滴成了红线,伴着破碎的脚印。到了这种时候就会觉得,或许自己经历的一切,踏过的路,好与坏,甘与苦,都是为了遇见他。手腕上的绸布早已被染透,雨水落在脸上,抬起头,感到点点冰凉,他想……一定要再见他一面。 “这是给她买的新衣服吗。” 他从后面抱住他,绷带缠绕着身体,还带着一丝血腥味,惹得他皱了皱眉。但提到她的时候,张辽总会更温和些。 “马超信上说,她长高了三寸还多。” 三寸还多…吕布伸出手比了比,发现完全想象不出她高三寸会是什么样。小孩长得真快啊。想来她在马氏必然是吃穿不愁,马超自己平日里就光彩照人,肯定也会把孩子打扮得服服帖帖,张辽在这边凭想象添衣服,真是半点也放不下。不过也好,之前小时候给她买的,都没能送出去,现在也穿不下了,全是遗憾,如今能送便送吧。 后半夜折腾完,张辽突然说他饿了,吕布猛地睁开眼,这次周围可真的什么都没有。无声之中,他暗暗绞尽脑汁,然后唰地坐起。 张辽震惊地看着他,“你干嘛?” “赤兔棚里可能还有。” 咚!他被一拳捶到地上。 吕布这歪脑筋早有前科。少年时,有一次马超来看他们,恰巧吕布在喂马,张辽坐在亭子上荡着腿,马超不厌其烦地窜拢张辽跟他去西北玩,各种诱惑摆上来,一圈圈绕着他转。一直闷声不响的吕布喂完马,拿了捆黄草,走过来,走到马超面前,直直地递到他嘴边。 马超不解其意,呆愣住,“干嘛。” 吕布:“喂马。” 喂“马”。他就是想堵住他的嘴罢了。张辽在一旁笑出声,马超才回过味来,“奉先你!” 想到这些事情,好像就不怎么生气了。他又躺了回去,盖好被子,“回来睡觉!”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辽还在想,将军与马之间似乎都有些不解之缘。如果是他,他肯定舍不得把花勃那份分给吕布。思索间那人又翻身压上他,刚一对视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是要做到来不及饿就睡着。 “给我下去。” 他推了一下,懒懒地扭头闭上眼,努力忽视腹中饥饿。 时间在变,即便昨日重现,物是而人非。云在飘,水在流,此时方觉岁月在如有实质的淌走。路本长,有牵则短,某刻萦绕在怀,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 吕布又从后面抱上来,额头贴着他的颈,声音很轻, “还吃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