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下) (第1/3页)
那个孩子离开后,他们之间愈发无言。 从前,即便是他长期在外领兵任职,汇合后也少不了打打闹闹,张辽总是斥责他把一切都丢给自己,以后再也不帮人养孩子了,而他就一遍遍听着,时而洗个碗,静静地看着他们。 赶回雁门关的那天,他只看到了马氏车队的尾巴和张辽的背影。他在目送那个孩子远去,而他在看他。两相对视,张辽扭头便回了军营。距离遥远到无法看清对方的脸,但他想,他的目光里应该是不满、怨愤,与失望吧。 是他将这个孩子带到张辽身边,而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遗憾。他准备了很多给女孩子的礼物,亲自在绢布上绣下了许多漂亮图案,但都没有送出去过,还有没来得及学的那把剑。或许他会后悔,出于迫不得已把她当成男孩养,本来这样能让他们更久的留在彼此身边,但离别终究还是来了,而且很突然。 那次见面他们没有吵架,或者说是张辽没有同他吵架,除了在试图触碰时挨了张辽一巴掌外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他安静地吃了饭,在布上绣了两针,就早早躺上床了。听彼此的呼吸,二人都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不得不离开,这次是他收到张辽的信,立即动身一个人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甚至没有告假,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也没有送他,跨上马的时候只有一个士兵将粮和水挂在了赤兔身上。吕布没有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看雁门关阴云密布的天空。张辽能怨他再好不过,总比怨自己强。其实他也怨自己。 后来的日子仍旧聚少离多,局势愈发混乱,动辄辗转各地,一年也未必见得一面,想是见了又会想起伤心事,徒增他烦恼,便再也没有了从前说什么都要在雪落时回去一趟的坚持。年节,他在营帐外独自抬头望着月亮,下面的士兵在雪上架火,温起浊酒,在寒气中豪饮,说着又是一年,离家万里。无乡是苦。 第二年,倒是与马超偶然相见,畅饮通宵。孩子现在在他那,他与张辽应当是时常联系,不似他们之间,偶尔的书信往来也只有寥寥几言。 他提到就在不久之前,也碰到了张辽的事。吕布竖起耳朵,马超也是知道他的,一下子看了出来,心想这分明还在关心对方,笑问到底是怎么了。吕布摇摇头,从小时候开始,就属他话最少。马超便同他讲了,张辽喝醉后吐出很多话,倒是看的很开,言语间透露着……若没有她的话,指不定早就拆伙了呢。 吕布不置可否,一杯又一杯给对方和自己满上,后来马超实在是喝不下了,闭紧眼睛,使劲摇着头,“……太没意思了。” 他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吕布看着他身上的锦衣,想起少年时的初见也是因为这些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那手绢被他系在腕上,贴着皮肤,藏在护腕里。不知张辽是何时发现的,但他知道自己察觉张辽发现时,张辽肯定已经发现很久了。于是之前的许多言语举止往来便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原来自己的心思他早就知道。但他还是倔强地把手绢系在身上,有一种他知道就知道了的执着和大胆,如今想来,真是少年热血,不知羞怯。 直到有一日,长戢刺破敌军的胸膛时,迸溅的血液顺着手掌流进了腕内,染脏了系在上面的手绢,他皱着眉,看着那一角,“啧”了一声。这时张辽走了过来,他将手放下扭过头装作无事发生,谁知他直接扯住了那手绢。吕布惊讶地看着他,他手上一拧一拽,将缠绕其中的整条手绢都扯了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摊开在二人中间。 吕布一时有些发愣,后知后觉耳朵红了,看着张辽,有一丝如临大敌的窘迫,心跳远比刚刚杀人时要快上许多。 张辽仔细看了看那手绢,像个没事人一样,“这幅羌绣虽然绣法还行,但样式实在老旧,”他抬头看着吕布的脸,挑挑眉,“下次送个新的给你?” 后来他真的送了,其实吕布不太懂这些绣品的玄机,工艺啊,图案啊,他都觉得大差不差,但他仍旧无比珍视,藏在了贴近皮肤的地方,后来窗纸捅破方才取下,实在是因为张辽调戏人有一套,吕布不想让他揪住,只有分开了各自行军时,才会取出来,重新带在贴身的地方。 现在就在他手上系着。 没意思吗……吕布右手按在左腕上。他却觉得这一切,早在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就注定了。在那个飘着血腥味的雨季,有些东西去了,有些东西降临。 说来也怪,似乎命运中的很多节点都在下雨。又是一年的雨季,变故横生,军队退守他处,他在断后时被箭所伤,偏偏背伤又发作,而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