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 一 (第4/4页)
br> 刘秀看着他笑了,说:“或许他们也会变成蝴蝶,永远快乐地在一起。” “我还记得这个故事!梁……和什么英台?女孩儿扮成男人去书院读书的故事?对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足以令我们所有人骄傲的,玛格丽特,我的表姐,在伦敦大学获得了学位,多么了不起!英台也像她一样了不起!啊,不对,这个故事的深意不只于此,我实在记不清了,求你再给我讲一遍吧。他们真的变成蝴蝶永永远远在一块儿了吗?” “是啊。好啊。” 这一轮故事讲完,会面暂时告一段落。刘秀在现实中醒来,小玲儿连忙凑过来,帮助她洗漱,又帮她梳好头发。 小玲儿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所有掉落的发丝都被她拈下来藏在手心,仔细地收集起来。 刘秀抬手拍拍她的手背,“这个疗程快结束了,我们很快就要出院了。然后……” 小玲儿的手开始颤抖。 她安抚式地又轻拍她的手,“然后,就算了吧。不做了。对不起,我反悔了,我坚持不下来,这个样子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小玲儿还是没有接话。 “况且,我们不能这么干等着用钱啊。你不是说要找工作吗?天天跟我耗在医院,哪里能找到工作呢?算了吧,我们回去吧。” “姐。”女孩儿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不要担心钱的事,还剩得有。以后……以后大不了我去求人,我去借,总有办法的。再不然还有放贷的。总能弄到钱。姐,我是真的当你是我亲姐,我……我下半辈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姐……” “说什么傻话呢。”云梦笑了笑,前所未有的冷淡,“就是一起卖过的关系,怎么也论不到这份上。”出口的话越来越严厉,刀子似的带着寒意,“我多谢你的好心,可那之后呢?你费了那么大功夫跑出来,难道要为了还钱再回去卖吗?利滚利的贷,你卖到老都还不上,别说坐台出台,过几年旅馆发廊都呆不下去,洗脚按摩都嫌你老。卖到最后下工棚去,卖烂了也只能勉强混个糊口。你想要这样的日子吗?” 看到小玲儿变得惨白的脸色,她终于平缓了语气,“别指望了,我运气一向不好……走吧。” 出院之后,小玲儿忙着跑上跑下,寻求一份过得去的工作。在这样的县城里,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她还得努力避免碰到家那边的熟人。 刘秀则在那间被一点点慢慢收拾得温馨、整洁的出租屋里慢悠悠地消耗时光。靠着厚厚的柔软的枕头,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手边有小玲儿找来给她解闷的小说,略微转过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象。往下,医院门外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往上看,绿莹莹的玻璃镶在排列整齐的窗上。外墙已经慢慢开始氧化,原本刺眼的白色逐渐被时光打磨得温和。只有十字依然鲜红,某种热烈的精神或者生命力仍在其间流动。再往远处看,山丘鼓起的弧度在天边划出一道一道连绵的曲线,再生的树木已经有了点儿郁郁葱葱的气候。 要是能忽略掉躯体出现的一应症状,这日子实在过得平淡而惬意。可惜,在这样大段的空闲里,她很难不思考死亡。 陈月给了她一条裙子,为她祈求下辈子的前程。下辈子,会有下辈子吗? 她死之后会去哪里呢?黄泉,轮回,地狱,天堂? 还是说随着rou身的消亡,腐烂,意识就能真正进入永恒的安眠? 然后呢?自己死后,约翰会怎么样呢? 如果他和他的世界只是她的幻梦,那一切也将随之消逝? 如果那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呢?那消失的只会是她吧。只有他一个人能见到的幻影终将彻底失去踪影。 她想到了那些画。昨夜的“梦”里,约翰像她展示了最新的作品。那个孩子在艺术方面不算太有天分,但画她却总是能超常发挥。他说,他在脑海里无数次地描摹过她的样子。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他只能依靠反复回忆来确认她的确真实存在,而不只是一场过度沉迷的幻想。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约翰的生命中呢?以这样的装束和姿态?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是,她因即将到来的死亡,以某种方式和他相连。 对于她,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于他呢?这个贯穿他童年的,任性的“闯入者”,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