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暖阳(下) (第1/2页)
天是越来越热,屋里厢一点坐不住。 女人家们,趁着太阳落了山,便端了竹凳竹椅子坐在弄堂口吹穿堂风。 阿香手里头做着针线活,是一件藏蓝的坎肩,因是预备着要拿到街市上去卖的,所以针脚更是格外地仔细着。 柳嫂家的媳妇翠芬在她边上洗衣服,搓两下子,就分心似的要偷看一眼阿香,眼里带着几分羡慕。 翠芬天生腰粗手宽,面孔生得也糙,小眼阔嘴,黑黄脸上镶了两块日晒出的红晕,神态倒是温和淳朴,看见人虽然说不大来话,却总是面带着三分善意的笑。 她做活很勤,身板也壮实,一个女人能顶一个壮劳力,地里活弄妥当了,还能兼顾着家里,谁都要说她一声贤惠,她丈夫铁成却总对她不屑一顾,说她吃起饭来跟个饿了好几天的男人似的,又说她就像一头只知道干活的牛。 翠芬从不恼,天生少根筋一样,听过之后,傻乎乎地一笑,便过了,仍是卖了力地侍弄庄稼。 她瞅着阿香手上的活计,又盯着她那灵巧的,玉葱似的十根手指,眼底的羡慕越来越不加掩饰,终于一笑,讷讷地开口,“能教教我不” 阿香停下,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 在旁边剥着花生壳的柳嫂笑道,“阿芬啊,做娘的也不是看低你。不过,阿香这活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 翠芬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粗又黑的,还混着隔年冬日里的冻疮没有全退的紫,她不好意思地,也笑了一笑,突然远远望到了谁,笑容却是不由自主一僵,慢慢低了头去。 那远远走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嫂的儿子铁成。 他的长相,走路姿势,都和柳嫂早逝的丈夫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柳嫂时常埋怨,“好容易还清了一个死鬼的债,哪知道还有一个讨债的。” 铁成晃到了她们跟前,不喊娘,也不喊自己老婆,却是盯着阿香笑,阿香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只有不自在地低了头去。 柳嫂皱起眉,朝他扔过去一个花生壳,呵斥道,“你过来干什么” 铁成这才回了神来,拿眼角瞥着翠芬,冷声冷气地问她,“喂,你把我的鞋放到哪去了” 柳嫂又斥道,“喂什么喂,你媳妇就没有名字吗” 翠芬却是息事宁人似的赶忙答道,“帮你收在床边了。” 铁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了句“没事找事”,便又晃晃悠悠地走了。 柳嫂道,“越来越不像话” 翠芬不响,埋了头去,接着搓洗衣服。 铁成刚走,小满就抱着一兜拿井水浸洗过的野梅野杏慢慢走过来,远远瞧见柳嫂也在,下意识的,便转头就走,谁料得柳嫂却先笑着朝他喊了一声,“哟,死小子,拿的什么好东西,只想给你嫂嫂,害怕我们分了去” 自从那一回,他哭着把做媒的李婆赶走之后,柳嫂得知了,便总没轻没重地拿他打趣,“嘴里头成天说着讨厌讨厌的。这会儿倒是舍不得你阿嫂了。”见他嘴硬,还变着法儿去逗他。 弄得小满看见她的人影子都怕,被她这样一喊,他一惊,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