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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读笑话,讲一个人,上班喜欢穿比自己的脚小一号的鞋。别人问他原因,他说只有在下班回家、脱鞋的那一刻,感受放松一切的快感。张黎以前不能理解,但二十七岁的某一天,忽然清晰回忆起来那个笑话,以及读懂笑话之后的残忍。 下午六点,张黎憋着泡尿挤进电梯。正是下班的点,四方箱里人挨着人,众人眼前忍耐的耻辱感笼罩下来。贴近电梯壁的大腿根微微颤抖,尿意沉重欲坠。 他们程序员有个默认的规则:屁股一坐在办公位,这一天都不要想着起来。午饭使用面包充饥,咖啡一罐一罐地灌,坐着虽然产生尿意,但是感受不出坠意。直到被允许下班,存满尿液的小肚子往下坠,让他笔直身体都觉难过。张黎看了看垃圾袋,好家伙,三灌咖啡的量,从上午八点直到下班,他一次都没解决过。他挺了挺后腰,腹部精瘦甚至毫无肌rou,然而大量的代谢液体将三角区顶起,好像长出个小肚子。大冬天的没穿外衣,一推开门,冷风使他一阵发抖。他拢一拢腿,衬衫冷冰冰的。 大步流星会增加腹内的负担。他只能用小步,飞快走到男厕门口。清洁大叔迎面出来:“今天抽水坏了,小兄弟回家上吧。”他苦笑一下:“赵叔,不好意思,我确实是……”然而不等他说完,大叔咔嚓一下锁门,自顾自走掉了,只剩他原处傻眼。 张黎内心骂了粗口,眼睛却湿润了。于是他对自己说,一定不是因为羞耻——赵叔会看出来他憋得特别急吗,会不会告诉别人?——只是肚子太疼的原因。他尝试着推推门,感到尿液受到洗手间标识的召唤,呼之欲出。 就这么憋着一天的尿,张黎回到办公位,收拾桌面。四周,同事说说笑笑,他忍不住地想:那些男同事们,他们不想上厕所吗?为什么神态举止那么自然,好像他们并不像他一样,急不可耐想要排尿?张黎感到脑筋已经不大清楚,挤进电梯。居住小区距离公司不到一站地铁,他第一次意识到如此近的距离之妙,想着快点回家解决。储存尿的器官一直在跳,让他觉得肚子好鼓,连忙用公文包顶在前面。办公楼层很高,电梯下降得慢,并且不断开开合合,新的人流加入。他急得实在难受,脚趾在鞋子里蜷缩,却是湿乎乎的,原来出了一身冷汗。 电梯门开,他几乎从上帝的视角,看到自己使用卑躬屈膝的姿势,躬着后背,小步小步地往前挪。眼前,人群涌出的场景,使他产生十分危险的联想:大股大股尿液堵在水闸门后,一丝来势汹汹的水花,妄想从慢下一拍合拢的缝隙溢出—— 他停在公司大厅,感觉铺天盖地的心跳,几近崩溃的边缘里,拼命收缩着括约肌。几次努力,膀胱疼得麻木,疯狂肆虐的尿意终于恢复平静。张黎苦笑着四周看。人们神色匆匆,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这里停着一个被尿憋得屡次失态的可怜男人。 怎么走回小区,已经记不清楚,他只知道腹内的水球持续扩张、扩张,顶着裤子布料,每走一步,死死蹭着的腿使水囊受到挤压。冷风一吹,他就委屈得想哭,冷使得他的尿意愈益强烈。为了缓解腹内压力,他漫无目的地展开思绪:从一开始,他是不喜欢程序员这份工作的。然而大学专业找不到对口工作,父母非要托人找关系,帮他进入这家公司。他是标准的文科生,从不擅长电子技术,初来乍到之时,每天都被前辈骂得狗血淋头。而他个性要强,每晚回家通宵恶补,终于混出一个中等、或者勉强称之及格的水平。可是内心深处的迷茫,被遗忘的黑影,混合爱的幻景,挥之不去——“真的到此为止?真的应该属于这里?”反反复复自问。一边承担高强度的工作任务,一边接受自己关于迷茫的重复拷问,使他精神一度萎靡不振。原本就很内敛的他,在公司里越来越不爱说话。曾经志同道合的人,以优异的才华,已经进入可望而不可即的领域,同他逐渐淡了关系。二十七岁,他想,自己始终没有几个朋友。 走进小区,爬上楼梯,拧开门锁,跨进厕所。外衣与鞋都来不及脱。张黎感到一阵窒息,内裤有幽微的潮湿感,仿佛腻滑的凉石边缘,青苔蔓延。颤抖着手,他打开电灯。原是憋急了尿,迫不及待想要解脱,然而回忆的深入使他逐渐感知腹内的热流,竟然不觉有那样冷。电灯照亮。那一刻,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冷汗淋漓的脸,诡异地回忆起小时候读的那个、有关穿小鞋的笑话。仿佛获得一种命运性的指点,他忽然明白那样的快感—— 并不适合自己、同样并不快乐的工作赋予他的全部压力,夹杂不为人知的悔恨,流入小肚子里,化作没有出口的尿液,叫嚣着想释放。人前刻意隐藏的情绪,不正和急需排泄的尿液一模一样的吗。尿只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