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第1/12页)
须佐之男的梦里总是有冲天的火光,空气中令人几度作呕的焦臭,他站在鲜血与rou体堆砌而起的尸堆上。 他一时记不起来他是谁,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在这里? 战火和狼烟遮天蔽日,耳旁是战马的嘶鸣和敌方的号角,但是须佐之男还是听见了,他缓缓仰起头,有谁人的血从他的脸颊处滑落,在唯余一丝太阳照耀下的空中,他寻到了声音的来源。 年少的将军早已杀红了眼,衬得那双琥珀色的金眸不再温暖,但是这声鹤唳却像是载着他飞至九霄,远离了人间纷争,远离了刀剑鲜血,远离了尘世万千。 在这样的梦里,他的鹤回来了。 须佐之男从梦中醒来,外面很安静,该是下雪了。 他随意抓了件衣服便起身去拉开了隔门,屋外过于明亮的雪地一时让须佐之男感到刺眼,他缓了好一阵子才敢去看庭院里那棵层层积雪的苍松。果真是下雪了,须佐之男看着屋外还在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靠在门框上想了好一阵子,直到脚趾快要冻僵了,他才转身回屋去找衣服穿上。 这个山村里,一到下雪天,找寻食物起来便尤为困难。 今年的雪尤其的大,且频繁,须佐之男揣着手摸索进厨房去找吃食的时候发现储备粮食已经快要不够了,若是这雪明日还要继续下,那必然得今日出门去寻些食物来才行,要不然往后几天准得挨饿。 旁人都觉得此处穷山恶水的,并不适宜人的生活,须佐之男却觉得这处要比那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好上太多太多,没有掺杂着无名药物的馊饭,也没有木架之上日日的鞭刑之苦,他可以在山林间自由行走,可以闲时坐在廊下和他的猫儿晒晒太阳,他觉得自己被放逐到此地,已然是最好。 他再也不会日不能安,夜不能寐,他终于自由了。 可是他真的自由了吗?须佐之男常在想,他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困在了他的曾经里,白日里偶尔听见一两声异响会猛得站起身来去摸索身边早已不再的雷枪,夜里入睡所做的梦里仿佛也能闻见尸体的腐烂和焦臭,阴雨天时身上旧伤的刺痛感,还有再也无法回到故乡的孤独感。 他终究没能自由。 须佐之男再一次确认了仓库里的存粮,属实不太够了,前些时段为山下村民们干活换得的大米已经快见底,一人一猫蹲在米缸前沉默了几秒,须佐之男看了看自己的猫儿,决定趁着雪还没过膝,早些出去猎些野味回来备着才是上策。 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身手和智慧,如今用在这深山老林间的捕猎中甚有奇效,动物们偶尔比战场上的敌人要聪明许多,好在须佐之男习惯了军旅的日子,便也得心应手起来,他绕到屋子的背后去寻了工具,将他的猫儿丢进了暖阁里,才往屋外走去。 可当他走在廊下,空中忽然闪过一个黑影,等他反应过来抬头去看,却是灰暗的天空之中依旧缓缓飘落着雪花,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须佐之男觉得奇怪,可是下一秒他又听见了翅膀拍打的声音。 鸟? 在这种季节? 还在这种深山老林里? 便是须佐之男也知晓这样冰天雪地里是见不到寻常的鸟类的,也许是鸟儿们也嫌这地方破,一入秋便很难寻到鸟类的踪迹,怎么会…… 可是这般动静却是转瞬即逝,须佐之男停下脚步去听,再也听不见任何响声,想着该是错觉吧,他才又抬步往屋舍外走。 可是在他将手伸向大门时,他的门扉被人扣响。 须佐之男愣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他的屋舍从未有人造访,山脚下的村落里人人皆知他是被流放至此的罪人,没人敢轻易上门来,生怕有去无回,只有须佐之男自己亲自下山去换取米粮时能得人正眼看上些许,这般的大雪天,还是这深山老林之中,突然的造访没能让须佐之男高兴起来,反倒是警惕了不少。 但是等门外再一次响起三声扣门声时,须佐之男还是拉开了门。 积雪落满了对方那件瞧来格外华贵的斗篷,须佐之男刚想说什么,对方便抬手将斗篷取下,随后那头蓝灰色的长发从斗篷中垂落,有雪落在其上,融成星辰一般,只肖微微一个抬头,须佐之男便能看清面前人深邃的五官映得这张脸格外俊朗,月灰色的眸子之中倒映出了自己的那头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