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血月 (第3/3页)
滚落,神情中却是难得一见的喜悦与餍足。 你会恨他吗?像他恨你一样。 好啊,越恨越好。 越是恨,便记得越是清晰,越是深刻。 你的目光再也不会离开他,眼中只会追随他的身影。哪怕你同样举起刀尖,刺入他的身体,至少,所望着那个人,也是他。 彻骨的痛才难以忘怀,最惨烈的恨才算最极致的爱。 疯狂也好,病态也罢,这种滋味他已经体会了十年,如今翻转过来,教你也体验一下,才算是两全。 “殿下……还将我视作孩子吗?”鲜血淋漓的手将你抱起,他用自己的脸轻轻地蹭你脸上的血迹,唇边擦过你的睫羽,染上同样的猩红。像是祈求,像是呢喃,“……不要再将我视作孩子了。那个阿权他……已经长大了。” 他抱着你,在众人的惊呼中从燃烧着坍塌的木船纵身跃下。 跳船的数日后,你才被身体的剧痛刺醒。 见你醒来,一直守在床边的阿蝉急忙来探你的额头:“楼主,身体怎么样?” “痛……”你脑海中昏迷之前的混乱记忆纷至沓来,觉得荒谬的同时又头痛欲裂,艰难地蹦出一个字,闭上眼睛缓了缓气,问道,“他呢?” “孙家的二公子吗?没有楼主命令不敢擅自对他动手,如今还安排在客房。” “很好。”你额头上因为疼痛渗出细密的冷汗,但总算是放下心来。 孙仲谋是孙家的次子,不论如何,江东与广陵的同盟不可破,仍旧要对他以礼相待。 只是你还是忍不住会想,曾经的那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到底因为什么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师尊为何能将一切都看得如此透彻呢……这个孩子,当真是孽缘呀。 你从未站在他的角度想过你们的关系,好像他对你的恨是理所应当,显得你的苦衷也那么无足轻重。 但你怎么能想到,整整十年光阴,他都没忘却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呢? 就因为‘爱’吗?可当年他还那么小,谈情说爱……实在荒谬。 你甚至无法断定他究竟擅自把你曲解或者想象成了什么人去爱、去恨。 他爱的究竟是你,还是他幻想出来的完美的影子? 你和他之间究竟谁对、谁错,谁爱过、谁恨过,已经无法两清。这一刀之后,你也不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应对他。 “广陵庙小……容不下太大的佛。”你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不愿再想这些复杂的纠葛,轻声说,“阿蝉,送他回家吧。” 你真心疼爱过这个孩子,在这之前自认也足够偏袒他,最后竟然迎来这样的结局。若说心中没有怒气,那真是泥菩萨,软弱好拿捏。 可是你又能做什么呢? 孙仲谋也说了,这些……都是你教他的。 他可真是…… “对了,”你叫住马上要出去的阿蝉,“还转告他一声,我教他帝王无情,但……没教他忘恩负义。” 从今往后,这样的信任,不会再有第二次。 腹上的伤很难养好,你缠绵病榻一个月,身体仍旧时不时有阵痛传来。 阿蝉和傅融这一个月来每日寸步不离守在你身侧,但时光流转,又到了绣衣楼每月考勤的日子。 你在病榻上无事可做,随手翻着竹简,却莫名觉得头愈来愈沉、愈来愈困。 手上渐渐脱力,竹简掉到床边,你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你已身置完全陌生的房间。身上盖的被褥手感滑润冰凉,有些熟悉,应当由御供的冰蚕丝织成。其上刺绣针工细密整齐,山水花鸟波光淩淩,彩华流转,是宫中也难得一见的佳品。 ……锁住你双手与双脚的鎏金链,亦刻满繁复华丽的凤鸟鸳鸯纹,仅此一对便价值千金。 这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有能力将你关在这里? 你浑身脱力,连坐起来都很艰难。费尽力气拨开身上的锁链,掀开冰丝床帘后,你看见坐在房间中央的桌边独自饮茶的红发男人,愣在当场。 他是……孙权? 不,这绝不是现在的孙权。 他拥有孙权的相貌,可眉宇间冷肃沉敛,比现在的孙仲谋要成熟的多。 看起来……像三十岁的孙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