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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唾其见钱眼开也好,总之江湖名流一塌大半,剩下那一小拨便已是云逐流散,成不了甚么大气候。 江墨曾同如今的小帝王苏衍这么讲过——「想要推翻一个帝国很容易,想要推散一盘人心也很容易。帝王得靠人心聚,否则散沙如盘脆碎地,轻易而已。」 小小的少年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其意。 黑袍黑发的阔肩男人长身而立,眉梢微挑眼风冷厉,他立在帝王寝殿旁的海棠花下,掐了一朵又一朵,越掐越快,越掐力道越狠,眨眼间落了一地海棠,他又忽然怔神,垂眸俱是冷寂,「是不是你太傅在这里,换成他讲,你便能明了了?」 苏衍不敢应声,只是拽着自己的衣角轻轻搓弄。 世人都说国师江墨不好,说他邪佞,说他独揽大权,说他玩弄帝王之心。 可苏衍知道的,江墨叔叔人其实很好,太傅也曾这么说过。 太傅总说,这个帝王的天下,有人做了忠臣,便必得有人做了jianian臣。 无论为忠为jianian,你只要知道,我和江墨都是为了你这个帝王苏衍铺就天下,这便成了。 後来来年开春笑植海棠的时候,太傅又曾言,「他是舍不得我作jianian人。可实际上,我却是要比他狡诈千千万万倍。」 撂下这句话,种完海棠花后,太傅便失踪了。 除了隗昇帝国一日比一日更稳的大业,一天比一天更牢固的夯基外,再也寻不到那个笑执卷喜躲回廊上偷懒的太傅了。 自然也就看不到那个黑袍提剑的国师哪怕把自己忙成了一只脚不沾地的陀螺,也要旋着身子偷溜回寝殿一趟趟去戳这个懒虫,「这书你还能不能教了?不能教就尽早请辞,休得误人子弟。」 往往说的太傅一张脸不红不臊,只掷了手中书卷当暗器瞄他,「江墨,你知道我们夫子如今缘何身体依旧健朗,牙口也好么?」 国师江墨顶着他那一张看似精明的面容暗自思索了半晌,喉头滚咽了几遭也不敢给出最为笃定的答案。 面前这人却施施然的起了身,伸展了下手臂,又扩了扩肩肘,这才拢袖浅笑而立,拖长了声调道,「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 语毕弓腰拾取刚才砸中江墨而落了地的书本,「咻」的一下便又当石块掷了出去,连连引了金渠河中十多个水漂,这才一页沾一页的浸透了满纸,将甚么狗屁圣贤满腔之乎者也尽数污成了连片晕墨,沉沉如晦落,这金丝装帧的书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浮重,「噗通」一声坠入河底,惊得游鱼一阵乱蹦,姹紫嫣红瞬间炸无数水花满满。 他这才像是舒了口气,冲远处在廊下习字的苏衍道,「阿衍,我且问你,我刚才这一举里,你悟出了甚么?」 苏衍眨眨眼,深谙太傅恐怖的性格,遂从容马屁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太傅哈哈笑仰了一张脸,去看江墨那瞬间五颜六色交汇的尴尬面容,伸出葱白的指尖,颤悠悠指着苏衍道,「瞧见没,这小子当真孺子可教也。如此有慧性,还需得我提点甚么?」 还需要提点的多了去了! 当先便要教他如何躲着你这个太傅! 上天入地也寻不出第二个这般没谱没调的人了,江墨只恨不得一剑捅穿眼前这个祸害。 可也正是这个祸害,曾与自己言之凿凿,「江墨,护好苏衍。」 护好苏衍、护好苏衍、护好苏衍…… 这还用得他说么? 让苏衍存活下去、不仅仅是存活的好,还是让他当上隗昇帝国之主的意义,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俩也永远不会忘。 不止他俩不会忘,夫子也不会忘,葬于地底的大哥……更不会忘。 只是江墨没想到,那个祸害留下这句话,竟是为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