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花船

    一行錦車由禁中緩緩而出，前有金吾開道，後隨御林軍鐵騎。

    馬蹄聲沉穩，遠遠便能聽見馬車銅鈴的脆響。

    百姓聞聲而動，河岸擠滿了人，雖只能探頭遠處觀望，仍低聲竊語。

    「那是聖駕——」?「裡頭坐的會是桃貴嬪娘娘嗎？」

    新帝登基後，不顧朝臣反對，將一位出身卑微的舞姬冊封為嬪，還親賜「桃」姓。

    世家對新帝所為多有不滿，但舞姬出身的桃貴嬪在民間卻是被視為皇帝親近平民的仁德象徵，被皇上重愛著的桃貴嬪因此得到平民們的支持與關注。

    帝王的御輦緩緩臨近，龍旗飄展，鼓樂齊鳴。

    侍衛分立兩側，帝王步下車駕，袍角微動，金線流光，邁步走向後方霞色錦簾的車駕。

    剛剛揭簾，一抹粉色衣袖隨風輕曳，宛若從雲間飄落的仙姿還未看輕，就像不勝夜涼的桃花，柔柔地落入帝王懷中避風。

    在侍衛簇擁中，帝妃攜手走向通往遊船的玉階。

    後方宮人提燈在兩側排列，其餘嬪妃們的小車次第停靠，蓮步登船，花香縈空，美人如雲。

    遠岸的百姓望著那艘流光溢彩的船影離岸，不禁感嘆，眼前一切像是與人間無關的繁華。

    -

    登船時，夜色已深。

    湖面滿是燈影，粼粼波光映照著船身流金般的雕紋。

    席語心垂著眼，方才宴會上郭婷突然遭難受刑的場面太過殘酷，把她嚇得差點昏厥。

    與她一同上船的，還有數位嬪妃，她們衣香鬢影，輕聲寒暄，席語心只在下車時與他們略略頷首。

    「皇上去哪了？」

    說話的妃子語調輕柔，席語心認不出她的宮籍，但想來也是芊琴宮一系的人。

    「我剛才看到，他帶著桃灼華上了最上層的寢閣。」

    李蘋亭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煩躁，眉間隱著妒火。

    「若皇上就這樣與她獨處，今晚我們豈不是都白來了？」

    席語心聽見，不由得抬起頭往上層看去。

    上層簾幕半掩，透出昏黃的燈光，龍紋金燈在風中搖曳，似遠似近。

    「各位小主，別著急，先上船歇歇吧。」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中性低柔的嗓音，近得幾乎擦過她的耳畔。

    席語心驚得後退一步，腳下一滑，差點從船板邊緣摔落。

    一隻手卻及時摟住她的腰。

    「裡頭已備下美酒佳餚，請各位小主盡情享用。」

    長相陰柔清秀的少年，笑意盈盈，仍是一身石青緞袍，腰間懸著象牙令牌。

    少年纖細的身軀有著意料外的力氣，穩穩地攙扶住席語心。

    「反正這船，開得還不夠遠呢。」

    席語心覺得元恩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或者說是興奮，她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元恩。

    元恩藉著袖袍的遮擋，捏了捏席語心的手指，沿著指縫滑過掌心，在纖細的腕骨上揉了一下。

    那力道不重，卻像落在心上的電。

    席語心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掃了一圈四周。

    她怕被人看見，卻沒有抽回手。

    「各位小主，小心腳下。」?元恩側著身對幾人微笑著，語氣恭謹如常。

    李蘋亭踏上甲板，在宮人的引導下進入畫舫中層，回頭一望只見岸邊燈火搖曳，波影流轉，席語心卻不知何時就沒有跟上來。

    在悠揚的絲竹樂音中，舞妓們婆娑起舞，跟宮裡的表演比起來嫵媚又風騷，李蘋亭看得有些不自在。

    在滿廳的賓客中，她發現受邀參加的官員也有不同。

    比如斜前方的男子，約莫二十多歲，有著一張鑿刻般輪廓分明的臉孔，劍眉星目、挺鼻薄唇，讓他顯得俊朗出眾。

    光從外表來看，李蘋亭也能感覺出這名男子似乎不是朝臣。

    突然，她便與那帶了點狂放不羈的目光對上，饒是向來桀驁的李蘋亭，也不由得心兒怦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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