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冒险的准备需要时间，路上的探索需要时间，然而如果决定要往回走，只需动身即可。

    走出峡谷，便到了伊斯特诺。

    浅浅的溪流将田野纵横分割，黍麦还未由青传黄，红顶的矮屋点缀其间，远处牧笛传来，已至黄昏，圆窗被一盏盏点亮，嘈杂的笑谈与酒菜烟气一同从酒馆中扬出。这亲切的乡间景象将漂泊数月的波莉娜仿佛一下拉回人间，回到熟悉的地方，她终于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是时候歇脚了。

    接待她的人是位强壮的女士，有着农家人常有的开阔心胸和大嗓门，手臂因常年持锅翻炒变得有力，一种酒馆老板式的笑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笑纹。几十年来，她因自己的强势性格和厚道为人在伊斯特诺的这个小村庄广受尊敬。

    波莉娜只点了两个菜，端上来的却是两个大大的盆，她有些震撼地确认了一下，得到的却是老板爽朗的笑。

    “年轻人有什么吃不下的？你这么一个小不点，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两个人两盘菜还是少了点！”她捏捏波莉娜的肩，又敲了敲奥斯塔的胸膛。

    奥斯塔发出了金属被敲击的声音，老板一惊，仔细一瞅，这才发现它斗篷下的金属色泽。

    “还以为这是个男人哩！”她惊奇地上下打量着这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这是我做的人偶，它叫奥斯塔！”波莉娜牵着奥斯塔转了一个圈，喜悦地向老板做着介绍。奥斯塔是她最喜爱，最自豪的作品，她很乐意别人关注和赞扬它。

    老板啧啧称赞，看了个够才被波莉娜放走。

    只是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该吃不下的还是吃不下。波莉娜捂着已经撑起的肚子，看着桌上还有一半的菜犯愁。

    实在不好浪费食物……看来只有用魔法保存了。

    她站起来来来回回地走动，就当作消食，走了几步，忽又停下，看向窗户，细细端详倒影中的自己。

    并不像老板说得那样瘦小，至少她自己这样认为。

    她的身姿是很挺拔的，尽管只是这个时代女性平均的个子，却挺直身躯，打开肩膀，自由地舒展着。蔚蓝的眼睛闪着天真而好奇的光泽，似乎还藏着某种不屈的强韧。蓬松卷曲的棕发顺着肩颈乖顺地垂下，令她像一只初生的小熊。胸脯有着柔软的起伏，又不至于太重而碍事。腰间被布料轻轻包裹住，因为服饰上刻意设计的褶皱而显得曲线美好。她摸了摸手，只有手腕因骨骼的纤细而显得有些脆弱。

    但她知道，腰腹，手臂，小腿……自己身上全都覆盖着一层柔韧的肌rou，它们在旅途的奔波中练出，又在那些闯入险地的冒险中救了她无数次。

    如同她对奥斯塔的满意一样，她对自己的身体同样非常满意。

    ……

    旅途已令人劳累，如果条件允许，波莉娜更希望再泡个澡，只是天色已晚，不好意思再打扰别人，她只准备再替奥斯塔做一次检查和调试便歇下。

    人偶的零件在冒险中磨损少许，但大体无碍，波莉娜很快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她解衣躺下，无需睡眠的人偶也紧跟她来到床边，蹲在一旁准备守候。波莉娜看它束手束脚地想要把自己塞进角落，有些好笑，于是指示他脱去粘灰的斗篷坐在床脚。

    床铺蓬松柔软，带着太阳的温暖，她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奥斯塔凝视着她，继续戒备片刻，也进入了待机模式。

    月夜深蓝，月辉清朗，夜风轻轻拂动，绿影阑珊，渡来草木染露的浅浅香气。

    窗纱轻动，夜的影子正缓慢改变它的形状。它像一阵风，一个梦，一个没有重量的魂灵在徘徊，越过旷野，越过小窗，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