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序 7.2 (第3/3页)
连顏料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然而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跟他作对?他无意间看到了笔筒里的剪刀,那像是故意跳进他的视线一样,但是,不,不行,他把那把剪刀抓起来,丢进抽屉里用力关上,不行不行不行,等一下还要上班,明天也还要上课。 如果不去想别的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做出什么,他还是挺庆幸每次这种时候理智都没有被过度膨胀的情绪挤死,至少还可想办法找事来做,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画画,但是画具整组不见了,后来才心很凉的想起那天上完课就放在系柜里,忘记拿回来了,想画水彩也没办法,自从不上水彩课之后就很少再去买纸,素描也不可能,他只是想看到红色而已,现在连那样的愿望也达成不了了。 事情就是那样,明明好像给你了很多条路走,结果怎么样选其实都是死路,非得要半死不活的走到尽处才会发现。他摀着脸,还是很用力的呼吸着,彷彿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忘记怎么呼吸,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难过,每次为这种事情感到痛苦时他都想不到原因,好像只是在浪费自己的感情跟生命一样。 明明没什么好难过的才对。 明明那些话都听过上百次了,也跟自己好好约定了,要让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结果他听到那每次都像掐住他的心脏的声音还是没办法,他还是吵架了,一久不见吵得就会特别的兇,讲话也会特别的难听,扯着扯着还是谈到了钱,他觉得林巽堂讲的每句话都充满攻击性,他并不是想要反击的,到最后却把活着的选择去交换了活着的尊严,他让林巽堂说了:「我不会再拿任何一毛钱给你。」,他几乎像是料到他一定会讲这句话,马上说好,随便你。 为什么人类非得不依赖某个人,不依赖那些纸片就活不下去,他太厌倦了,明明好不容易努力的撑到大四,好不容易自己缴了毕展的场地费,学费都自己去办了贷款,也每个月都寄了些钱回去偿还被生下来所需的债,明明都那么努力了,努力的像是要死了一样,却发现自己还是得仰着别人的鼻息而活。电话那头说:「寄那些钱回来有什么用?」「你学到的东西有帮助你生活吗?」「让你去读那里还不如当初打断你的腿。」 林巽堂跟其他所有的人一样,只看的到结果,而不是去思考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不去想每个人都是一路走来才会有现在的样子,他本来是有目标的,只是这些年来被那一句句来自现实的质问给弄丢了,他现在渐渐明白前进的方向很容易因为他人的质疑而迷失,再怎么坚定被多问了几次还是会茫然,就像照着镜子问着你是谁的时候,久而久之会把自己都给丢掉。 要守护自己爱着的东西那么困难,代价不断在扩大,他却已经到了极限。 林漉辰握紧了拳头,像要握出血似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放开,然后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写了三分之一的信纸,坐下来接下去写,写没多之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到椅子脚,他弯下腰,把那隻橘色的猫咪抱到脚上,多久没抱牠了,觉得在一夕之间牠的重量好像轻了许多,有一条名为罪恶感的鍊子缠了上来。他知道阿猫前一阵子就不太好了,不太吃饭,也不想动,还会发出很难受的声音,他感觉的到那是求救,但是他现在还无能为力。 「抱歉,再等我一下,我明天就领薪水了……」 他低下头,随着一次次的道歉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倒在桌上,好像连自己都已气若游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