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求仁何仁 (第3/3页)
月朗星稀,玉折只是浑身发冷。走不了就要喊人,他几次张嘴也不敢像从前,最终只能略去:“…不然就算了……你说啥是啥。” 听到他的声音,绝弦冷芒四溅的目光已经投射过来。哪怕玉折咽回去了后面的话,绝弦依旧毫无顾忌,手里那把熟悉的剑已经指了过来。玉折身上的易容正在失效,虚幻的伪装渐渐暗淡,站在绝弦剑尖的人,几乎就是那个原来的人——相知当然知道不是,也不会再是了。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了一会儿,玉折忽然以手贴上剑身——绝弦看他小心翼翼的避开刃口,实在不知道是他可笑还是自己可笑:“神经! ”离开剑前的玉折放松下来,没有顾忌往旁边一坐:“我倒不怕这一剑——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本就属于绝弦的旧剑立刻掉落地下,也没有人再捡起;他甚至可以毫无异常的等着玉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卷绷带。不甚熟练的花间游慢腾腾裹起了他的手,前后看了一会儿才放下, 没话找话地碰了碰坐在身边没跑的绝弦:“真不要啊?” 他还是没说话,等视野彻底变成楼板花灯的时候, 绝弦依旧是那么安静。直到玉折又开口问,习惯性双臂攀上枕头的人才稍微顿了顿:“知道了。”用力呼吸还能捕捉到微妙花香,是全然不似玉折本人的柔软,闭上眼睛的时候绝弦心想:「冤孽」 绝弦十分习惯易容,甚至不大改体型,这 完美的身型从前就动人心魄。玉折难得在这种时候走神:那时若有人好奇,这位必然假作羞赧,飞快往自己身后躲。这会儿嘛……本来好好躺着的绝弦毫不掩饰地一声气音:“呵——” 玉折从前还跟着逗乐,现今都懒得开口。但凡花间游敢说一句,绝弦就会夸张的大小声,嘴里一转三叹。玉折躲过对方视线范围,心里正吐着槽,眼前却晃过他渗血的手掌。想好不提的,还是没忍住:“不试试琴?”绝弦被他这没招呼过的转移话题打的措手不及,听见这句真的要骂人了:找上门来就不说了,还要听我的琴……你哪个品种的傻逼? “不成曲子也没事。” 绝弦正想抬手才发现裹着绷带的那只已经被玉折压在床边了:“……”给我来这出?没想到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人声音突然变低:“你等下疼,我说真的。”绝弦虽然听懂了,却还是偏过了头,连交流也不再配合:你不送这玩意儿,我能遭这个罪? 玉折的视线沿着他暴露的下颌线温温柔柔扫过,手指敲着床板吸引绝弦的目光,向他示意那把仍旧歪在桌上的「求仁」,开口耐心十足:“万一明天比武……” 「最近哪有约了人——现在倒是会说软话,晚了我跟你说。」绝弦心里还在嘀咕,一点也不准备起来,摆明了针对不会离经的多年花间游。玉折嘴里控制不住蹦出几个他已经回避很久的脏字:“……你就是懒, 我还不知道你?” 绝弦越扭越偏,最后干脆趴在床上了。美人乌黑的长发散乱在床榻和他自己的覆着长裙的背脊,调皮的发梢零星拂过粉白的肌肤:“……怎么样吧?”「我能怎么样, 我从前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啊」玉折句话生卡在开头,绝弦则彻底地充耳不闻:伤没伤关你什么事!拿他没什么更好办法的玉折,最后只能捻着几缕飘过来的发丝:“疼着吧疼着吧。” 相知并不知道夜色昏灯下的彼此是什么样子,花间嘴里还剩几分「责怪」的那个借口很快烟消云散。始作俑者黏黏糊糊地,犹豫半天等着外头灯火阑珊的时候,极小声喊了一句:“海哥……”「从扬州城念到广都镇,你是真不觉得烦」,虽然这么想绝弦倒也没这么说。 外面的喧闹本就不多,玉折起身续上蜡焰的脚步踢踢踏踏的。他重新束好了发才开口,明明靠近了却只拿凄惨的新琴示意:“咳,我拿回去换把剑?”躺着犯困的人扭过了身,明明嗓子喑哑嘴里还哼了一哼。玉折习惯性张了张嘴,从那之后他听谁的琴都不如当日好;换下剑来既是为从前, 也是怕只来一回,人家未必肯收。 烛火昏沉的桌上随便扔了些信,坐着的人顺手都拆出来:极普通的各色纸笺,念的也有,祝的也有,绝弦这一年有余怕是收了不老少。玉折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不敢让床上的人听见声音:无论这十三载的相知琴是不是真能有用——但愿你我之中至少有一个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