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1/4页)
你最近總是想起那隻鳶,那一隻誤傷了你的鳶。 那隻鳶非常漂亮,是你在繡衣樓這麼多代繡雲鳶中,見過最為神朗俊美的一隻。牠通體雪白,幾乎沒有雜色,只有翅膀和尾羽羽尖處有些許塵灰,在蒼穹時,與白雲同流,於月色中,和銀波相襯;牠應該當繼承了隱鳶的血脈。為此你十分愛戴牠,從小親手餵養到大,準備將牠培養成自己專門的情報鳶,可有一日,牠傷了你。 繡雲鳶通人性,傷了主人的鳶不可留。你對鳶使聲稱牠只是「誤傷」,是你逗著牠玩時傷著自己的,希望能因此免去死罪,可豢鳶者堅決不可輕饒,說繡雲鳶是不可能誤傷主人的,會傷人的鳶都是野性未除,不可為用。果然是養鳶的,自然熟知鳶的脾性,這藉口也只能忽悠門外漢罷了。 牠的確是故意傷人的,可你也不清楚究竟為何,是受了驚?是著了風?當日你還如往常一般,親切仔細地幫牠修整羽毛。 直到牠被裝進麻袋擰脖的那一刻,你仍不明瞭牠的罪行,只感嘆,有些鳥兒注定是不受人擺布的。那豢鳶者也覺得可惜,這隻鳶除了形態秀麗,其他方面也是無比優異,若能馴好,定是一隻優秀的種鳶。或許就是牠這般的好,才會傑傲不馴的。 你向「劊子手」要走了麻袋,原是要將牠埋在廣陵王府的後院,再給牠立一塊小石子做碑,甚至是心血來潮給牠賦一首祭文,來緬懷一人一禽之間短暫的情誼。可轉念一想,每年處死的繡雲鳶不勝枚舉,留下來的才是少數,而你這般捨不得,只不過是貪戀於美色,放不下那一身雪白的羽毛罷了,哪裡是真心呢? 你揀了幾支飛羽走,剩下丟給了府裡的獵犬。 那幾支羽毛做成了一支箭,一直插在書房角落的壺中,一開始你還會每天去看一看,摸一摸,就同先前一樣。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那潔白的箭羽落滿了灰塵。往後除了繡球,你再無親手餵養的鳶。 折騰的半天,你無力地躺在床上任人擺布。孫策沒有注意到你頻頻走神,眼神一直往角落裡飄。你看著空蕩蕩的角落,想著那支箭,想著那隻鳶。孫策的心只在你身上,他心心念念一個多月的心上人,終於又回到了他懷裡,他現在只想將一切給你,把他的血他的rou,他的思念他的慾望,以最直接的方式,通通交給你。 是夜,玉壺高懸。窗外寒蟬厲音,幾欲催人斷腸。 孫策喜歡抱著你睡,常摟得你喘不過氣,不過他睡姿不安分,往往不到一個時辰,便會放開你,自己不知道滾到哪個天邊去,嘴裡還會嘟囔著你的名字,隨便抓著什麼抱什麼。 「娘子……放著……我來就行……」 不知道又夢到了什麼,笑得真甜。你在他臉頰輕啄了一下,將枕頭塞進他懷裡,讓他抱得嚴實。孫策長年出征在外,枕戈待旦已是常態,加上得罪了無數世家大族,刺客幾乎是不間斷地來,淺眠已是習慣了,可只有在你身邊,在你的臥榻上,能讓他睡上一個好覺。 伴著月光,你用目光仔細描繪他的輪廓,將每個細節都印在腦海裡。你見識了這小霸王許多模樣,往後,還會有更多更多。 你躡手躡腳地下床,確認沒有吵醒他,才將他的外袍取下,披在自己身上,連腰帶都不繫,就推著門出去了。現在你除了孫策的赭紅戰袍外,無著一衣,敞露著胸脯和腹部。月光織成薄紗為你披褂,汗毛綴著銀波,好似覆了一層霜。 你低估了秋夜的寒涼。屋內點著溫爐,又有顆大火球在身側,哪裡知曉這金風殺人?你強忍著哆嗦,對著外頭那棵窸窸窣窣地樹說道:「夜間寒冷,二公子何不來屋內一同取暖?」 那樹又窸窣了幾下,無人應答,於是你又說:「二公子是又上了樹下不來嗎?需不需要嫂嫂上去接你?」 西風勁吹,擾得枝葉如金戈錚鳴。伴著那凜冽寒意而來的,是你再熟悉不過的面龐。孫權站立在台階下,因為視線很不巧地剛好在你大敞開著的胸腹處,所以他只是微微撇開視線,但身子依舊挺立,分毫不移。 才一個多月不見,你覺得他好像長高了些,肩膀也寬了點,漸漸可以看出跟他哥哥一樣的長勢來了。這可能是你的錯覺,是你拿掉小孩子印象後,第一次以「大人」的角度去看待孫權。可就是如此玄幻的差異,讓你覺得他真真實實地大了一圈。 若是這樣的孫權,是否將那把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