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夫人》(非典型双性/口jiao/乳jiao/偷窥视角) (第1/6页)
依稀记得,这是懿宗在位时,咸通年间的事了。 海上风大,吹得乌云滚滚如奔马,从东至西,扯幡盖布似的压将下来,将水天之间的汹汹白涛,挤成了昏黑的一条线。紧接着是雨,从沙子大变成拳头大,噼噼啪啪砸着船舱,划桨的人看不清前头,着急地直踮脚掀斗笠,一个没留神,脚底一滑,只听“咚”地一声闷响,人已翻进了上下飞卷的深灰浪头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斗笠却颤悠悠地蒙在浮满泡沫的海水上,打着旋儿乱飘。 等船终于稀里哗啦、稀里糊涂地靠了岸,雨无端地停了,雾却渐渐大了,慢慢的,竟把五步开外的光景都遮住了。唯有一撇浓墨色的山尖,仍高高地挑在浮动的云雾间,若隐若现,像一只黑漆漆的狼眼,一闪一烁地觑着人。 尽管,四下里并不见半只狼的影子,可要是入了夜,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在这渺无人烟的山中。跟他来的伙计,要么掉进海里淹死了,要么全和他走散了,这帮不中用的狗东西,水路旱路,没一个能走明白的。眼见着天色渐暗,“吧嗒”,一滴雾气凝成的水珠,倏忽坠下来,落到了钉子头头顶的疤上,滚了两滚,又急忙顺顺溜溜地滑下去了,水珠滑过的地方反着rou光,凉沁沁地泛出了痒。钉子头使劲抓了一把,然后,狠狠地吐了两口唾沫,当是吐晦气。 钉子头本不叫钉子头,但他的本名,还不如他头上那块乌青的癞疤教人记得住。他十六岁学着跑生意,在二十八岁的某一天,莫名其妙地长了这块疤,然后,他就开始掉头发了,直到掉成了个光头。疤趴在他油光瓦亮的秃顶上耀武扬威,青晃晃的,尤其显眼,俨然是一枚鼓起的绿铜钉。打那以后,这个“钉子头”的名号,就被他的同行们一传十、十传百地给叫开了,叫到现在,统共十年。 山深如海,无人回应他,只有间或一两声的猿啼,不知从何处飘来,悠长而凄哀。芜杂的野草藤蔓,在青得近乎黑色的树荫间纷乱摇缀,一团一团的粘结着,蝎蝎螫螫,纠缠不清,一面悉悉索索的,朝下滴着青阴阴的水,像女人湿冷的发,走出几步,又再次隐入了重帷般的浓雾中,只道是咫尺烟迷。 “妈了个巴子的。” 钉子头哆嗦着冻得麻木的嘴唇,咒骂着从绊倒他的藤草丛深处,手脚并用地挣扎了出来。他的衣裳鞋袜本就湿得能拧出水,现下,又糊满了一身的草屑污泥,腌臜腥凉的气味直激上来,冲得他鼻子一紧,胡乱打了两个喷嚏,浑身一抖,险些又摔回草坑。等他艰难地撑着冷滑的乱石,好不容易蹬掉了那些碍事的树蔓丝萝后,遂惊魂未定地抹了一把水淋淋的额头,出于习惯地把脖子一伸,往远处张望。 火光。 钉子头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巴,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 不是做梦。 一簇橙红色的光焰,斩钉截铁地劈开了迷雾,又被纷披的山木萝藤剖割得支离破碎,在初降的夜色中影绰颤跃,却明亮得不可思议。短暂的惊疑和错愕过后,是堪比大旱降甘霖的狂喜,钉子头的叫喊声先于他的举动,随后,他挥舞起手臂,也顾不上枝蔓绊人,忙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火光的方向连滚带爬地奔了过去。其时,猿啼已息,树影沉滞,如森森峰峦,只剩下一座座被抽去了所有绿意的黝黑轮廓,甚至连夜露也不再滑落,而浓烈的山雾,则在他的身后迅速合拢,悄然无声地掩去了一切行迹。就像是,他从未在这山中出现过一般。 火燃之处,是一座废弃已久的道观,断井残垣,荒草围阶,蛛网飘飞,破败不堪。只有左侧偏殿与前廊还未完全倾毁,椽瓦梁壁尚存,却也是四面漏光,不过勉强遮风避雨而已。殿内几乎空无一物,只剩半堵残缺的画壁,龛上的星君灵官之像,尽皆坍塌泥涂,摇曳不定的火光,时而掉进那些金剥翠落的衣纹和云霓间,返照出一片昏蒙蒙的幽暗,映得火焰都黯淡了几分。 所剩无几的亮色,是一树长在廊檐下的白牡丹,花如承露玉盘,在雨雾飔飔的寂夜中,纷乱纵横地开着,满树雪光缟艳。国朝之人嗜爱牡丹,俟谷雨三朝至:雪夫人、月宫花、小黄娇、粉奴香、百药仙人、蓬莱相公、卵心黄、御衣红……紫嫣绿媚、千娇百态,万株国色,呼人欲狂。想必昔日里,这避世深山的神仙洞府,亦不能免俗,可惜,这满枝的香清粉澹,今已无人修剪看顾,只好枯待东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