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仙坛中心】于笼中(中) (第1/11页)
02 待我晨起,他已烧尽,寒风将融雪吹作漫漫几股,在石阶上分出树根的脉络——巨大的树,根系绵延,深埋人间,永生不死,嫩草骤迎日光,翠得不合时宜。 庭中积水甚高,我蹑着脚尖淌水入内,但见祠堂空无一人,宽阔寂静,别无杂饰。灵牌置放在正中台上,字迹凌厉,可见其人,有不加掩饰的锐气。然父亲看上去又是那样一副虚弱避世的模样,如此已经很多年,便更加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自古皮囊似假,内里却不一定真。我敛衣肃正,摒去某些不该有的奇妙心思,将欲行礼,可远远的,顺着香炉上升的乳白烟气,视野渐渐朦胧,忽有不知来处的声音在风里回荡: “跪——” 只一声,尖利如玉笛吹裂之前的长音,叫人毛骨悚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倒,我的膝盖重重磕到地上。 我那时挨了太多的打,竟养成这样难堪的条件反射,那尖锐嗓音甫一钻进耳朵里,心中隐然生悸。 “彭大人,请留步。” “规矩如此,您不能靠近。” “彭大人...彭大人!快拦住他!” ...... 幽暗的山陵根深蒂固地长在心底,我双目紧闭,心中惴惴,那是一个孩子所能遭遇的最深噩梦——我如何能忘记,那声音,那图景,拿唇舌和鞭笞刻在肌骨之上,每一次直面死亡,都叫我明明白白地与她相聚。 我喃喃出声,不得不从弥合的伤口里剖出那个尊贵的称呼。 “殿下...” 送葬之时,神君千里来迎,公主的梓棺循例葬入皇陵,我年幼,到底不及大人的腿脚,晚了好些时辰,遥遥看见前方浩大的人群,抬头,却迎面撞上内侍阴沉的面孔。 “这张脸...” 一念惊愕,孩童连求救都不及出口,便被狠狠拖到阴影中。 “唔唔...!” “小杂种。” 他们重重将我按在地上,为首的拎起发根,仔细打量这幅尚未长成的容貌,从眼睫到唇缝的弧度,面目骤然狰狞,狠狠唾在腮上。 “真他妈的像,和他爹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彭铿我们动不得,殿下可没这个说小崽子动不得。”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吵闹得要命,没有了下面反而好像多生了几根舌头。 他们虽奉东宫手谕,却不能罔顾公主的威严,嫡出的皇族有同等的高贵,他们大可折辱,编篡史书,言父亲是公主的爱宠而非丈夫,甚至可以更加下贱。 但所有毕竟是所有,文字再怎样不齿,神族的印记仍不可被人触摸,他们恼恨凡人凭借姻亲攀附神权一朝升仙,却没有那个胆子切实触碰父亲的发丝。即便是玩物,优伶,娈宠,哪怕把他写成一条残损的豢犬,他一切的一切,在神婚录中都是公主的所有。 然而,目光偏移,正巧见我,脸上渐渐浮出得意的神色,万蛆蠕动,吃空的果实仅留一层掩人耳目的皮,天宫中连仆役都自诩高贵,见我,如见肃穆宫殿闯入的一只老鼠。一件微小错处,在执掌权力的人看来,眼前所见都有罪。血脉旁流是比私通更不可饶恕的耻辱。 这份耻辱当然是没有名字的。 公主那样的好,温柔亲善而娇艳明媚,一只高贵的金丝鸟,拥有整座天宫的爱慕,那些爱与敬重如黄金般耀眼,时隔多年,炼化锻打成锐剑落回她爱的人身上,恨意一分不差不少。 我渐渐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恶意,细细投落赤裸身躯上,流连不去——不只是嫉妒。 “有这样的爹,你活不成了!” 滑腻的手掌剥开衣缝,一只手压住了,另一只手又深入,他们虚压下来,袖幅织成阴影,如布帛拼凑的棺椁,一丝光亮都漏不进,昏暗得好像同世界割裂。无数只手掌将我按在母亲灵前yin弄,那一刹那,心中只来得及转过一个念头:叫她看见,或许会难过。 “...你们,看得见我?” “哈,竟还是个傻子,要怪就怪你爹,怪你这张脸吧!。” 五指狠狠抽插,又在身体中慢慢合拢,拳头结结实实撑满了身体,不止比我,甚至比禽笼中的野兽都要烫得多。暗自抬眸,迎上那些莹莹狼目,满是痴迷,春情动荡,腿间无一不有湿痕,原来,他们真的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