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相守(工具人1cm) (第1/7页)
祁进一抬头,透过五格窗望见积雪从院中最高的那根树枝上向下落,毫不留情地压塌石缝中唯一一朵白色野花,知道此刻已是天晴,他终于可以从自己的院中出门去。 他要去找李忘生。 半月前,他从观微阁某处僻静角落的书架夹层中偶然翻得掌心大小的一方薄册。封面上未着一字,他轻轻吹去书册上经年的浮尘,有些好奇地翻开,发现这竟是一本剑谱,而且几乎每一页上都被不知什么人留了些注解。尤其是在无我无剑那一页上,上头写着一行“以心合道 物我合一”,尾巴上画了小小的一枚问号,最后却都被潦草地一笔划去,洋洋洒洒地重新补上了一行“身在物中 物有而无我”,叫他越读越觉得有意思,索性带回寝殿翻来覆去地品了好一些时日。 即便剑谱中有好几处地方,祁进只能粗粗看懂大略意思,他也已然能从中揣摩出不少崭新的体会。他见那些注解的字迹狂放不羁中不失灵动飘逸,愈发忍不住去猜测这究竟是何人的手笔。这一日祁进又在翻看剑谱,忽然想到掌门师兄博学广识,入门又早,说不定曾见过这册剑谱的主人,或许能为自己一解心中疑惑也未可知,便想着若是明日李忘生得空了,就带着剑谱去找他,叫师兄再给自己做一回老师。 是日傍晚,华山山巅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衣,从地面飘起稀薄的雾气。祁进去给院门落栓的时候预感到当夜将会有一场大雪。 这雪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夜。他在夜里听着树枝断裂的隐隐声响,入了梦不知为何却见到李忘生正站在雪中舞剑。泠泠剑锋向下劈,破开空气,斩出一道清脆的剑风。他看见李忘生的剑刃在日光下闪着雪雪剑光,心中纳罕那柄剑为何不能是自己。 从前在凌雪阁中,祁进平生所求不过是接无人敢接之任务,杀无人敢杀之人。上头让他来纯阳宫取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丹,他便来取;纯阳宫中并没有藏着什么长生丹药,他便要杀了李忘生好回去复命。 那也在一个雪天,他在纯阳宫重重叠叠的楼阁殿宇中轻易寻到李忘生的所在,对方背对着他,祁进一剑刺过去,李忘生却纹丝不动,反倒叫他莫名失了准头。他想他十多岁时便已能独当一面,杀李忘生一个道士和杀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不过都是睁眼闭眼一刹那的事情罢了。 后来呢?他明明应该当场补上一剑,取了李忘生的项上人头回去将功补过。可偏偏那会儿他看见李忘生转身就再也移不开眼,只觉得整个人整个魂都要扑到对方身上去了。他只记得自己问了李忘生为何不躲,却已记不大清李忘生莞然一笑之后究竟答了些什么。 李忘生好啊,李忘生厉害得很。师兄同师父合在一起,竟将他劝得对这纯阳宫生出了留恋,叫他心中升起一股坚定的念头——他要从这一种世俗中走进另一种世俗里了。于是他也只能金盆洗手,入门修道了。 李忘生李忘生,忘生……师兄。他在心底念他的名字,从那时起,祁进心里已将之视作认作至亲至敬至爱的师兄。 次日大早醒来,祁进看窗外已经雪停,雪峰与天空连成渺茫一片,仿佛几步便可以直达天境。他算了算时辰,掌门师兄大约已经起身了,便踏雪而去,一路疾走,直奔李忘生的居所而去。 祁进入了室内,见李忘生果然已经坐在桌前品茗了,便匆匆见了一礼,从胸前掏出那本剑谱小册。他把它以一种近乎拍的力气放在李忘生面前的桌面上,语气相当激动:“掌门师兄,这本剑谱上的小注对我裨益良多,我却不知是谁所写,该向谁道谢才好。恳请师兄帮我看一看。” 他从前并不敢在李忘生面前用诸如拍之类的的动作。为了这几行注解他已经忘却了一些礼仪。 李忘生倒不以为意,一面笑盈盈地和他客套,说祁师弟当真勤勉非常,一面伸手去把剑谱翻开查看,却在瞧见剑谱页侧那些眼熟字迹的那一刻开始慌乱。 李忘生的另一只手被拢在掌教衣袍繁琐冗长的袖子里,修长的手指尚且在安全的黑暗中紧张地相互摩挲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放才好。 祁进没能瞧见这汹涌的暗潮,此刻心中所念所想全是这些剑谱注解的神秘作者。这种情况于祁进而言并不常见——他难得会在心里把什么物事排得比纯阳宫,比李忘生还要靠前——是心中的武痴短暂唤醒了祁进的某种渴望。他从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