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下) (第6/7页)
” 这也可能是一种急于划清界限的残忍。赫尔佐格不再是囚犯了,他成了一种更高级,更模糊的存在。他过去是贵族,现在依然是。在一些程度上掌管着有限的控制权,且乐于享用这份权力。然而这是不稳定,是可能被我们随时夺走的。在我们的眼里,他依然是一份可取代的资源。那天宴会上不少战俘看到了他赤裸的狼狈模样,想来对赫尔佐格本就不大好听的“叛徒”名声帮助不大。他们可能嘲笑过他,赫尔佐格无法从卡扎罗斯人里得到尊重,或是觉得这些人的尊重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他选择忽视自己同样永远无法成为我们中的一员的事实,开始模仿我们的作风,我们的玩笑来表忠心。这是他的投名状,是他在说“我不仅可以残忍到对我战友的痛苦视而不见,还能掌握你们的语言你们的幽默,所以请不要将我看作战俘的一员”。他受过苦,且以此为耻,发誓要将战俘和他之间的横沟挖的更深,保证其他卡扎罗斯人都无法跨越,自己受辱的过去也会被深深埋葬。 “他身体这么差怎么没被送进实验室?” 赫尔佐格紧张起来,游刃有余的轻松自在消失了,“啊,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他有一项体检没通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然原因也有很多,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查寻,不好意思,长官需要我了,失陪。” 咔嚓一声,电话断了。 我无可奈何,只好搂着格略科,翘开牙关,给他喂了一点水。“约瑟夫,别吓唬我!” 他被呛醒了,连连咳嗽。我把饼干递过去,他眼睛亮了一下,却没有接,而是低着头轻轻笑了笑。“您知道我的名字。” “别想太多,我记忆力很好而已。” 我没好气地说,“快点吃完滚蛋。” 我现在心里正烦,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再去找谢瓦尔德聊聊敏斯基的问题。 格略科似乎受伤了,撇了撇嘴,自嘲地说:“我怎么敢奢望呢。只是很久没人叫我约瑟夫了。” “快吃。我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这不起作用。” 格略科咬了咬嘴唇,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又是一个泪盈盈的笑脸。“我快死了,长官。” “如果你不马上吃完离开,你确实要死了。” 他一点点撸起袖子,胳膊肘尖尖,关节处有颜色很深的擦痕。他撇了撇嘴,把衣服捞上去,露出被刻了“一只狗向您问好”的小腹。刀伤还未完全愈合,随着动作依然渗出血迹。“您看,我活不了多久了。”他拉着我的手去摸自己的心跳,好像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从被俘虏以来我瘦了三十多镑。我的眼镜被打碎了,头疼,打哆嗦,站也站不稳,反应也变得迟钝,总是很疼。军官们说我变笨了,变得没以前有滋味了,因为我得拼尽全力才不昏过去。我想笑,想扭着腰换一点吃的,想活下去,我不希望长官们失望,觉得我无趣,我喜欢服务,我喜欢做个好男孩。”他开始惨笑,嘴角颤抖,手上的力气慢慢加大,几乎又要休克了,“我没有撒谎,您要相信我。我承受不了了,至少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吧。” “我不需要你。”我说,“天啊,我看上去像个慈善家么。” 格略科像没听到一样,“至少让我死之前不是一个人好么?”他跪坐起来,倚靠在沙发上,拉着我的手去摸自己的脸颊,“您觉得我可爱么?我是林登曼人,您知道那里么?我们都是出名的情人。” 林登曼是卡扎罗斯西南部的城市,以艺术文化著称,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早些年出了几个非常有名的舞蹈演员。埃里希挺喜欢这个城市,每年都会去看林登曼国家剧团的芭蕾。穆勒跟着一起去过,对它的评价则是昂贵的连呼吸都费钱。 “我不需要情人。”我再次推开他,“你是囚犯,不要放肆。” “不,我不是囚犯。”格略科莞尔一笑,手指划过小腹的伤口,“我是狗,是您的宠物。把我拴起来,带上项圈和锁链,拴在办公室里吧。我会跪在您面前摇尾巴,乖乖躺在桌子底下,您喜欢这样,对吧。” 我忽然想到柳德米拉的评论:瓦耳塔都快变成养狗场了。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不喜欢狗。”我把饼干塞进去他的口袋,“快走!” 格略科被拽的跪倒在地,他终于演不下去了,开始哆嗦着求我高抬贵手,语无伦次。“我可以给您讲故事,埃里希·科莱茨,他是您的情人,对不对。我跟他在一起服役,我是他的朋友。我可以给你讲他的秘密,很多秘密。科莱茨不是您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