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 第7节 (第1/2页)
他竟莫名想要顺从。 与其推脱旁人,裴时行更恼怒的是自己。 原来他向前自恃的克制都能顷刻化作泡影,原来他亦逃不开情,逃不过欲。 他试着去设想,长公主是否只将他视为偶然沾身的花叶,事了拂衣,风过无痕? 裴时行不允许。 他不愿被当作只做与她短暂交集便分离的花叶。 裴大人这场风寒可谓旷日持久,待上京怀春少女再见裴郎神采英拔,一身绯色官服自朱雀街打马而过时,已是一月之后。 燕子衔春去,上京榴花欲燃,荷香幽馥,已是初夏光景。 可所有的夏日风光都同长公主无关。 无他,只因裴时行日日求见。 她自觉当日便将所有话同他说尽了,二人再无相见必要。 面对如此纠缠做派,自是不胜厌烦。 可他俊面无波,心如磐石,仿佛感知不到长公主府的冷淡态度。 看来这一面是非见不可了。 长公主终于松了金口。 但元承晚自然也不会允许裴时行的贱足踏入她的贵地,于是同人约在了玉京楼。 安排在这儿自是另存了旁的意图。 希望藉由众多乐工玉伶唤起御史大人的记忆,回想起他往日对她是怎样一番看不上眼的姿态。 裴时行倒不在意这些。 待长公主由侍人引入厢房时,他早已安然落座。 日华自晴窗斜斜照入,在男子高挺的鼻梁分割出明暗光影。 二人对视,元承晚不期然望进他眼中的温和安静。 竟是难得见他如此温润模样。 裴时行起身行礼。 长公主不待见他的殷勤,自顾在对面落座。 她玉指轻叩桌面,直入正题:“裴御史究竟还有什么话要同本宫讲,不妨在今日一并道尽。 “只是不巧,本宫许久未至这玉京楼,尚有故人要见,旧情待叙。还请裴大人长话短说。” 裴时行挑唇一笑,好似听不出长公主言中之意,顾自揽袖,温杯、洗盏、斟茶。 男子修眉俊目,并不言语,只悠然望着清澈茶汤与杯底冰裂釉色碰出叮咚鸣声。 他指节白皙修长,指腹有力,带了一层刀剑与笔磨出的茧。 一连环动作行云流水,尽显世家子的矜贵峻节。 元承晚原本目色挑衅,注视他的举动。 却倏然不禁联想到这修长指节曾怎样摧花攀蕊。 她微微往后挪了挪身,蹙眉避过眼去。 “殿下要臣忘却当日之事,臣彼时回答,实在冒犯,特向殿下请罪。” 裴时行目色诚恳。 仿佛那日对她说忘不掉,不想忘;而后又以放荡眼光直视她,恨不得将人拆骨入腹的不是他。 元承晚并未应声。 她不在意他,更不愿同他牵扯,连他的话也不耐分出丝毫精力揣摩。 可高贵的长公主一意回避,自然也就不知,裴时行这话有多么虚伪。 他至今仍然放纵自己在每一夜梦境里回忆着点点滴滴,逞凶肆虐。 不知悔改。 裴时行并不因长公主的沉默而感到气馁,复又郑重起身,叠袖而拜,声线清越,恰似冰泉鸣涧: “臣裴时行,河东人氏,家中高堂俱在。天正三年得赐进士及第,擢入御史台,授为御史,今二十有三,未曾婚配。 “望长公主不弃寒微厚爱,厘降于臣。臣必怀恩感纫,视殿下如拱璧,白首不渝。” 他忽然极为诚挚地说出求娶之语,打了元承晚一个措手不及。 她几乎要疑心裴时行被夺了魂魄失了神智。 长公主抖落浑身战栗,再不愿纠缠,硬声道:“本宫不可能同你成亲。” 说毕起身便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