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来找你避难,收留我么 (第2/2页)
向木桌一角摆着的新报纸。 北洋官报,民国十三年新历一月廿五,正是昨天。最右边印刷着八个大字,逆党勾结,广州危急。 周瑜拿过报纸,一目十行地读完。然后面无表情地将报纸丢进废纸桶里,拿起公文包走了。 寒风凛冽,周瑜自小吹不得冷风,拿厚厚的围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前些天正下过一场雪,路两旁堆着扫开的积雪,脚下雪已成冰,叫人难走。好半天走回白水胡同,街坊邻居都得看个半天才认出他。 “周小哥,最近怎么不开你那个洋马车了?” 周瑜声音被围巾挡住,显得有些闷:“最近天冷。” 那街坊忽然走近,周瑜平日不与他们接触很多,有些不知所措。谁知那人放低了声量,说:“你可得当心,有人盯上你的车,保不齐哪天就把它偷走了!” 那热心肠的街坊见周瑜愣着,哎哟了一声,接着说道:“有人在你院儿门口待着,总往里望,不像好人!” 周瑜狐疑,往自家院子走去,还听见街坊在后头喊“有事吆喝一声”,中气十足。 到了院子门前,见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敞着深灰雪花纹翻领大衣,数九天里还晾着脖颈,内里西服挺括,领带胸针没一处落下,正低着头英俊倜傥地搓手取暖。 周瑜呆了呆,随即皱了眉头,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改这花枝招展的穿衣风格。 孙策见到他,手也顾不上搓了,没管这寒天冻地,大步走上去,捉了周瑜的胳膊就往自己怀里带,笑道:“公瑾,多年不见,你想不想我?” 他身量比十几岁时高上不少,周瑜一头磕在孙策肩头,话也没说,伸手揪了孙策通红的耳朵一把,觉得手指头都要冻僵,顾不得寒暄两句,开了院门就把人推进屋里。 孙策半推半就地坐上榻,手里被塞了一杯热腾腾的水。听得周瑜一边收拾炭火盆一边问他:“怎么来我这了,什么时候回的国?” “我发上一封电报给你的时候,就已经回上海了。”孙策笑着瞧他忙这忙那,放下茶杯,一把将他拉到身边坐着,“我不冷。回国前就想着要找你,索性先瞒着你。谁知道一回来我爸就把银行里的大事小事全交给我,这些天累得眼冒金星…我来找你避难。收留我吗?” 周瑜坐在他边上,笑道:“你人都来了,我怎么赶你。” “外面天寒地冻的,”孙策挑着眉,“你舍得赶我?” 周瑜伸手拨了拨他大衣里的西装与衬衫,反问他:“你竟也知道外边天寒地冻?” “你只说我俊不俊吧,是否更甚从前?你看迷瞪了没有?” “脸皮倒比从前更厚。” 周瑜说罢立刻起身,被孙策一把揽住肩。孙策紧了紧手掌,夹了棉的长衫下肩骨硌手,于是拧起眉头托住周瑜的尖下巴,问:“周公瑾,你怎么消瘦成这样?” 周瑜颇不自在地扭头逃开他的手,“你说得好夸张。” “你信里不是说病好得多了?”孙策逼问他,“药有每日都吃吗?” “管得好宽。”周瑜顺嘴回他。 可孙策目光灼灼,周瑜顶不住重说:“有,每天都吃。” 孙策这才收回眼神,说道:“一定是你吃的药不灵光,等我带你去看些好的医生,开些管用的药。” “先别说这个,银行里琐事繁杂,你全都丢下,北上来找我?” “有我爹和阿权在,”孙策对他说,“阿权现在学了许多银行业务,能担些事了,我也能放心把银行交给他。” 这话说得不像个少爷,倒像个老爷。周瑜腹诽几句,忍不住盯着孙策的脸打量起来。 眼前这人天生一双笑眼,不说话时就自带三分笑意,却并非和煦的笑,而是张扬如旭日,叫人移不开眼。孙策顺着周瑜的眼神望过去,眸若点漆,盛着万千情意似的。周瑜仓皇错开眼,随口说道:“你长高不少。” “我长成如今这样十分不容易,”孙策嗓音低沉,此时像是抱怨,“我那时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英国的饭菜难以下咽,全靠我自己下厨。” 周瑜幸灾乐祸:“想必你的厨艺已经炉火纯青?” “此次北上,就是专程来给你做饭的。”孙策说完也笑了,“赶了一天的路,我有些饿了。来之前我订了和盛楼的座,走,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