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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站在了最后一块白布面前。白帘后面影影绰绰有枯黄,大红,有紫檀,好像还有漆黑。他颤抖着伸出手,有点不敢掀开,心里边不舒服,像被吊着。骤然间,一阵狂风刮过替他做了决定,枯黄没了,大红也没了。周遭的景一片狼藉,紫檀成了百草霜,他看清了,是一口落了灰的棺材,棺材里空空如也,不知道要填进谁。没了烛光,叫人看不见前面。又一阵风,烛光亮了,不是枯黄,也不是大红,是幽幽的蓝绿色,像是清冷的竹林里透进来的月光,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视力有点不太好,没戴眼镜,费力地眯起眼。“哐当”一声跌坐在了地上,黑漆漆的框里映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李同文,骑在马上的李同文。他跪在地上,爬向棺材,膝盖摩擦着水门汀“咵咵”作响,费尽全部心力攀着檀木边,棺材里好像又有东西了,一时间电闪雷鸣,他心一悸,没了知觉。还真被馄饨铺的老板说中了,后半夜的时候“哗啦啦”的雨倾盆而下,也不知道是憋闷了多久,砸在窗上“噼里啪啦”的,像放了一串炮仗,戚戚沥沥的。沈子焉不怕雷声,但的确是被惊醒的,醒来的时候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黏糊糊的难受。也说不清是天太热,还是梦里吓得。李同文觉浅,尤其是沈子焉在身边的时候,夜里更是留了半双眼。他唤他:“子焉,子焉。”他打开了床头的壁灯,壁灯是暖黄色的,柔和精美地不刺眼,沈子焉却惶惶不安地让他关了。听到李同文的声音,沈子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扑似地抓着李同文,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梦魇了?”李同文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地,是心安的频率。沈子焉委屈地摇摇头,在他怀里一哽一哽。“同文,等这段时间风头过了,我想去浴佛寺拜拜。”“好,我陪你去。”“同文,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好不好?”“我不舍得丢下你。”沈子焉用手背把眼泪撸掉,伸出小手指,“那你要和我拉钩。”李同文被逗笑了,沈子焉脸上遮不住的急切,举动又纯真得很,像个要糖吃的孩子。这让他想到了他们两年少的时候,沈子焉跟在他后面一步一个“哥哥”地粘着他。“好,拉钩。”李同文伸出小手指,缠住他的。指尖交叠,好似一个同心圆。月影照进屋子里,拉长两个人的剪影,铺在床幔上。缠缠绵绵地交叠在一块。李同文在他额前轻烙下一个吻,“天还没亮呢,我陪你再睡会,好嘛。”沈子焉轻点脑袋,死死地抱着李同文不肯松手。李同文心里知道他该是做噩梦了,但沈子焉不说,他也不逼他,只顾着搂着他,给他递点暖意过去,好叫他心理宽慰点。“我的儿啊……”沈子焉和李同文还没有走进弄堂口,里屋就传来了凄凄切切的哭声。按计划他们今天特地安排好申报记者跟着一起来福州路上的小巷子,一半算是来吊唁这些不幸逝世的大学生,一半也正好借这个机会为自己做做名声。上海近几年不如以前好管了,新思想的热潮像蒲公英一样撒在这片土壤上,工人和文人成了最惹不得的人,一个是城市运用的根基,一个口伐笔诛随便写上两笔就能掀起一番波澜。吴淞码头上死得如果正好是一头一尾一个工人一个学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