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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还在,那得心疼死。钱四代,就是蛮子的种。” 盛星觉得秦妈真潇洒,不必要时刻端正着,什么话都骂得出嘴。透过玻璃窗户,他看见仆人从满院皑白的积雪上穿过来,留下来一串稀散的、深刻的脚印。 开了鲤鱼样式的花旗锁,仆人过来搭把手,把那件厚实的带狐皮领子的大衣捧出来,很恭敬地,像在参与什么祭献的仪式;箱子里头一股经年的霉味,忽而,盛星想到了晓昏班儿院子里生满青苔的背阴处的墙角,夏天蚊子成群,墙像是高进云里去。 “这暖和,穿这个。”秦妈生怕盛星冻着,她非得看他把自己牢牢捂起来,才安心。 洋车慢悠悠滚在湿滑的雪里,大路上,积雪被人和车撵开一道污浊的通道,在太阳光下面,泥、雪和水,混杂着,闪光。 城里天天有新鲜事儿,这两天被嚼烂了的就是柯钊部队回城的消息,过了两条人群稀疏的街,洋车拐弯儿往城西去,盛星看见了骑马的一队兵,他突然想起秦妈昨儿的话。 她纳鞋底,昏黄着眼睛说:“到战场上去的时候,可不止这些人哟。” 秦妈有个儿子,几年前混战的时候死了,听说是死后又被处刑,全身四十几个枪孔。 盛星闭上了眼睛,怀里汤婆子是guntang的,紧紧贴在他小腹上;深色的水晶眼镜擦得极亮,映出了街市、雪水和车夫佝偻的背影。 钱四代穿了件旧的皮袄,正铁青着一张满是横rou的脸,指挥一帮十来岁的小孩儿,搬家什。 盛星往前挪了两步,他也没脱眼镜,颠倒了一下手上红漆镶金的汤婆子,笑着说:“师傅,您早来啦。” “中午吃席,你要是有心,去敬柯将军杯酒,你也是体面人。”钱四代鼻子冻得通红,他扯开了嘶哑的喉咙,说起话来倒和和气气的。 一帮小子举着十八般兵器,梗着脖子往院里进,盛星看见一双**里的脚丫,不由得头疼,他还是笑,说:“敬酒就敬酒,我一辈子能见几回大人物。这小子,您也给弄双鞋穿穿吧,病了还不是要花钱。” “小孩儿,皮实。”钱四代抬起手,在自己冻僵的鼻子上揉了一把。 盛星深呼气,然后,再次展开了笑颜,他眼睛弯成黑色的拱形,睫毛一簇一簇挨着长,他变了个话题,说:“化雪冻死人了,我里边儿去收拾收拾。” 是一所三进的宅子,院子挺宽阔,雪扫开了,在**树下堆成不高的丘;院子里正进出着身份各异的人,有戏子和厨子,以及搭棚的匠人。有个兵跟着盛星进去,把他安排在后院厢房暂歇,跟晓昏班的一位角儿同屋。 柯钊的队伍昨天才回城,这宅子还保留着没人烟的沉寂氛围,有兵在扫后院儿的雪,还有来去伺候的三四个女仆;盛星尝了口茶,像是带苦味的红普洱。 “你看没看着小花庚的鞋?”他顺口说起。 折枝圆眼睛溜溜转,他穿着件夹棉花的长衫,胸口绣的是黄色花鸟,他靠在榻上,出了口长气:“我那时候都没鞋穿呢,钱师傅的抠,你还不了解?行了行了,有命总能出人头地,没命,谁还在乎鞋不鞋的。” 盛星板着脸,随后又挤出一个热烈的笑,他也学着折枝的样子,出了口长气:“你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前院的棚子只盛得下嘉宾和亲眷,那些穿旧棉袄的兵,都被管家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