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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口不能言,唯有周身焦灼的痛楚提醒他依旧活着。活着,为何还要活着,很多很多次,润之觉得自己早已经死了,死在水里火里,死于千军万马铁骑践踏,死在父亲盛怒的棍棒之下,他闭上眼,觉得生命流逝,停顿得刚好,有人记着,有人念着。可是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活着,在那些伤痛里侥幸存活下来,然后变得刀枪不入。唯心死而已。马车颠簸,一人掀了车帘,探进半个身子来,继而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润之悚然一窒,这种触感太过熟悉,这只微凉的手,曾无数次在晨光熹微与做了噩梦的午夜,温柔地将他唤醒。“你醒了,”方儒生说,“能说话么?”润之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方儒生半抬起他的身子,依靠在自己怀里,断断续续喂进去小半壶水。“慢些喝,还有。”说罢撩起帘子,对外面的人说,“再递壶水给我——”尹壮图一边驾车,以手指勾了一只水壶送去,“醒了么?”“方才醒的,”方儒生说,“但好像不能发声,我来驾车,你进来看看罢。”尹壮图应了一声,侧身与方儒生交换个位置,继而悬着头在润之上方,像个大夫似的端详他的脸,两指捏开他的嘴来检查口腔和喉咙,奈何他也是个蒙古大夫,军中断骨创rou的伤治得,再往深处就不好说了。“丰绅,丰绅,你能听见我说说话么?”润之将头偏向另一侧,看见车窗外道路两旁,鬣狗正在啃食腐烂的尸体,那人肠穿肚烂,眼珠落在三丈以外,已被撕咬得不成样子,秃鹫蹲守在侧,等待着这一顿唾手可得的晚餐。“如何了?”“喉口看着没甚大事,”尹壮图说,“不成了,后背上伤口裂了,我帮他重新包扎一下。”润之听了几句,又在剧痛之中昏迷。浑浑噩噩睡了两天一夜,醒来时窗外漫天星斗,方儒生倚着车壁浅眠,尹壮图扬鞭催马,片可不敢停歇地赶路。四下寂寂,唯有鸦啼与风声,想来已入山林,感到身上的疼痛有所缓解,润之伸出手,拉了一把方儒生的袖口。方儒生睡得很浅,见润之醒过来,又扶起来喂下些水去,探了探他的额头,高热已经褪了。“饿了么?”润之竭力摇头,合上眼睡去,方儒生伸手去戳帘子外,“你入车内歇息会儿,我来赶车。”“不用,还撑得住,”尹壮图说,“你若精神了,便出来陪大哥坐着。”方儒生蹲起身,掀了帘子出去,帘子一落下,润之便张开眼,盯着车篷发呆,思绪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小时候御林军闯进院子,将母亲拖出去斩杀,一会儿又想起素池被糟蹋至死时绝望的眼神,无一不是血腥可怕、令人作呕的场景。帘外响起一段埙声,却是许久未曾听闻的清平调,悠扬婉转,如泣如诉,仿佛碾平了无数岁月,令他歇斯底里的情绪渐渐平复些许,慢慢又陷入睡眠。前路是哪里,未来在何处,他不想问,而背道而驰的皇宫与曾哄骗、利用、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最后如何了,是在除掉自己之后继续风光无限地坐上天子之位,还是偶在午夜梦回之时被噩梦滋扰,润之都无从得知。总之没有死于那一火铳就是了,若有国丧,天下皆知,可见火铳里的铁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