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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地看着这一幕幕,想要从模糊不清的记忆里看清自己,看清身边的那个人。然而这一段记忆也到了戛然而止的地方。大概是夏天,深夜,大雨天。空气闷热,顺着屋檐淌下的雨水几乎和地面接成水帘,上百根粗大的红烛立在树枝形状的灯座上,无数烛光跳动,仿佛一棵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树。空洞的神龛前插着小儿手臂粗的香火,供品水果上落着灰尘,这里是鸿京大供奉院的一个小小角落。车山雪,看上去真正年轻的车山雪,不是现在这个刷着绿皮的老黄瓜,而是带着少年般的青涩,二十来岁的车山雪。他穿着雪白里衣,跪在神龛前,背脊笔直却单薄,头垂着,长发也垂着,如黑瀑飞流。烛火为他苍白似纸的面色镀上了一层暖黄,遮掩了几分虚弱和病容。站在记忆外的车山雪意识到,这是……啊,是废武功后不久的事情吧。院里传来小小的动静。有人翻过供奉院的围墙,跳进院子里,着地时溅起几朵水花,混着哗啦雨声,几不可闻。神龛前,头低垂的车山雪微微一动。他似乎想回头看是何方来客,但客人站在倾盆大雨中不出声,立刻让神龛前的车山雪知道了客人的身份。于是他又坐了回去,仿佛从千万年前到现在,他都像一块深山青岩,从来不动。围墙外,敲锣打鼓的禁军奔走呼号,火光和烟气在雨幕中蒸腾,十分热闹。这番热闹是因为有人夜闯大供奉院,想必就是这位翻墙而来的客人。禁军们在院子外面徘徊许久,却不敢进入这件偏僻的小院,直到夜半三更才散去,而在禁军一墙之隔地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活人。雨水哗啦哗啦打着,烛火噼里啪啦烧着,湿透的美人蕉似在哭嚎,但是院中依然很安静,对院中的两人来说更是如此。车山雪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请回吧。”他说。这声音比大病刚愈的人更虚弱无力,听得雨中客人僵成一条竹竿。他踌躇道:“我听说你……”剩下的几个字客人实在无法说出口,为了摆脱那种无力,客人往前走了几步,从黑暗的雨夜走到光下。几十年后的车山雪立刻认出了这个人是谁,或者说,的确也只有这个人会在听说车山雪废武功绝经脉后夜闯供奉院。谌巍。第23章八月雨,磅礴夜这个谌巍与神龛前的车山雪是差不多的年纪,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和如今那个天下第一不可相提并论。他在大雨中站得太久,浑身湿透,发梢不住地往下滴水,分不清哪里是天上掉的,哪里是他身上掉的,活似一个刚从水底爬出要抓人脖子索命的水鬼。雨幕中,他的面色比神龛前的车山雪还苍白,仿佛被废武功的不是车山雪,而是谌巍本人。车山雪的沉默好似默认,谌巍闭上眼睛,胸口急促起伏了一下。“半个月前师父让我出剑门关寻钢云雕妖的老巢……”谌巍艰难地解释自己之所以这个时候才来的原因,话说到一半,顿感苍白无力。于是他只能再次沉默,突然转身要走。车山雪:“你去哪。”“把日他仙人板板的车山昌给剁掉。”谌巍回答。车山雪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他侧过脸,声音沙哑着问:“你要杀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