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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人间甚好,是因为狐狸只给我看了人间的好。他战战兢兢地把我供奉起来,我虽爱吃白食,到底不是庙宇里的佛像,有着金身般厚的脸皮受着香火。何况玄遥派决计不会罢休。我只是任性一回罢了。如同我从前爱往画坊青楼一逛,师父来追打时我总会逃跑,尽管回回他都能捉住我,然后揍得我死去活来。可是不逃,怎么显现得出自己的气度呢?如今,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九师妹说:“师祖,你真作。”她问:“你要和狐狸说一声么?”我御风而过时,给狐狸的马车留了一缕清气,他一向心思细腻敏感,想必是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敢见他,他对我实在太好了。好得我不忍心诓他陪我送死。我救过他吗?也许,可是我真心不曾想救他。那是一个上苍的玩笑而已。我若遇上自己这模样的救命恩人,倒宁肯早死早投胎。狐狸爱报恩,不过他用百年为我重塑新身时,这恩情已经还够了,人家说一句“生死相随”,你总不能真就此成了黑白无常。我给他画了一个岁岁平安的铭文,里头掺杂了几滴热泪,实在是被自己感动得涕泗横流。我这就走了啊,爱徒。再回玄遥派,我直接见了师父。我们相对而坐,恍如隔世。上一回这么坐着,还是他告诉我命中一劫。“我以为你少说也要大闹一场。”师父说。“我打一顿师弟师妹,师弟师妹打一顿我,狐狸再掺和两回合,我逃跑几次。最后逼得师父你出手,我再回来?劳民伤财,何必?”“你怨我吗?”我望着他,忍不住“噗嗤”一声:“师父,都这时候了,你竟然担心这个?”他淡淡地望着我:“你不是也忧心你那位狐狸弟子才回来的么?我也不过忧心我的弟子。”“我不是逍桐么?”“你是,只不过你不曾记起来。”“那我怎么才能记起来?”“等你愿意的时候。”其实我无话可说。我本在人间准备好了一篇波澜壮阔的檄文,从回忆师徒情深开始,以你残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为结尾,预备把师父谴责得哑口无言良心发现,却发现自己依旧只能不着边际地胡扯。我总是那么一个孝顺的弟子。我说:“师父,我是虞子矜,我只记得自己是虞子矜。”他起身:“是,你是虞子矜。但许多年前你是逍桐。你我有约,若你轮回,我会收你为徒。”他说话时满腔无奈寂寞,如同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小楼一夜听雨声。许多年前二师弟问师父,雨声为何寂寞。彼时我年轻,见不得师弟矫情,于是做法下雨,然后郑重地告诉他:“你听,有□□叫。”二师弟很生气,因为师父一本正经说:“你大师兄说得对。”那时我以为师父懒,师弟笨,天下只我一个聪明人。直至今日,方才品味出缠绵入骨的寂寞,伤心得简直以为自己暗藏对师父的不伦爱恋,简直愿意把心捧出来让他看,你伤我如此之重,快快安慰我。我拿不出心,于是“哐当”一声倒地,晕倒以作抗议。他失声喊了一句:“子矜。”他没有怀疑我在装晕,原来百年真的一晃而过。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