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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灰白的鸽子掠过布满密云的天空。民国二十年的秋天,正是一个多事之秋。九一八事变爆发,世界哗然。日本军马上就要进攻上海的消息不径而走,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一再出面坚决而诚恳的辟谣,但是法租界英租界的洋人们,除了那些有工厂或大盘生意不得不留在中国的,一部份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撤回本国。留在上海的华人中间,若稍有门路,又走得了的,都纷纷出国,或转向香港。当然,也有许多大户之家,在上海根深叶重,要离开上海就等于拔根而起。没办法,闭了眼睛照样办堂会宴宾客,关起门来打麻将吸鸦片。还振振有词:“真要打,早打啦。你们看着吧,就象三年前一样,又是假消息罢了。”“人离乡贱,我不走。往哪儿走?”“这洋人不还在这儿呢。想打上海,英国人法国人能同意吗?”“小鬼子吞不下这么大一块rou!”容修一家正是如此。他家三代唱戏为生,要走,往哪儿走?去香港?没了丹桂第一台,还上哪儿唱戏?戏班子手停口停,没了生活来源,一大家子怎么养活,怎么维持?香港这边的南方人,多听粤剧,京剧在这边儿根本行不通。要去了香港,那还不也是死路一条?看着这乱纷纷的时局,容修只有独自一人发愁叹气。维持这么一个大家子,他容易吗!两个儿子,表面看着倒好,可真到关键时候,没一个中用的。一个太内向,一个又太机灵。内向的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弄他的丝弦琴鼓;机灵的那个机灵又不用在正途上,把那些不成材的纨绔子弟作派学了个十足十,倒比内向那个还要叫人cao心一百倍。想到容嫣,容修便想起最近他好象变乖了,如果从此走上正道儿也就好了。又想到容嫣和那珍大爷家小姐的定亲聘礼已经送过去了,目前只等选个日子,把两人的八字合一合,就差不多天下大定了。此念一转,容修觉得总算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件舒心事,刚在嘴里哼了一句“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突然看见郑大傻子屁滚尿流的跑过来,一路跑一路叫着容老爷。“什么事?”容修习惯性的皱起眉头。真没一刻让他消停的。等他听明白郑大傻子嘴里说的是什么,也不禁大吃一惊。“珍,珍大爷来退亲了……”郑大傻子一边喘气一边说:“老爷,珍大爷把咱们的聘礼退回来了!”“你说什么?”“珍大爷现正在大厅呢,一脸的晦气,老爷您快去瞧瞧吧!”容修又急又气,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郑大傻子往前厅去,还没走到,先听到周如珍那唱老生的嗓子,声如宏钟:“……不必上茶,这茶我不喝了!也不必等容老板到。总之东西我是撂这儿了,一件儿不少!你去转告你们容老板,这门亲事,我们周家是高攀不上!”容修忙堆了笑脸迎出去:“珍大爷请留步,珍大爷!”他的眼神一扫堆在八仙桌上的几样聘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珍大爷?”周如珍冷冷道:“哼,容老板,你心里有数,又何必问我?”容修示意下人端茶,又陪笑道:“珍大爷,是不是容嫣那混小子惹你们家姑娘生气了?这个,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