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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和一路房间里透出的灯光都是有些昏暗的,树影摇曳其中,舒澜抱着怀里文书静静跟在上司身后穿过院门,觉得那一身素服让别的官员穿出死气,但穿在崔道之身上就仿佛大不一样。他身量高挑,年轻时就是人尽皆知的风姿昳丽,又曾经带过兵,因此站立的姿势格外挺拔。偏偏那被衣带勒出来的一圈腰身这段时间清减了许多,显得越发纤细,整个人落在舒澜眼睛里,亭然得好似竹柏一般。令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才慢吞吞地走进屋去。崔道之那间屋子里焚的是他惯用的苏合香。舒澜坐在里头,也还是写他的文书,值他的夜班。唯一的多余动作是一有机会就把眼睛往不远处的尚书令身上黏,黏过了,又默默转过目光,咬一咬嘴唇,接着把笔往砚台里蘸。他把写好的东西递过去,等着崔道之盖印。但站在那里等着拿回来的时候却等了好久,对面还没有动静。他等得奇怪,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声:“崔令君?”崔镇好像被他喊了才回过神,伸手把那张纸递回来:“好了。”舒澜听出这两个字的声音有些不对。他低头去看的时候,在纸的边角碰到一块洇开的水印。这张纸一下子变得烫手了,但他还没出声,崔镇就让他回去。这一次他清楚地分辨出对方声音里的哽咽,蓦然想起那份文书的内容,便猜到崔镇是为了刚死不久的先帝落泪。如果换成是别人,即使崔镇让他下去,舒澜这时候也或许可以不走。他可以留下,然后无限温柔地问对方怎么了,或者至少能不动声色地说几句安慰话。但是这两件事他现在一个也不能做,因为崔道之不是哪家的小娘子,而是他每天应差点卯都要见的尚书令。舒澜凭借自己比之别人稍多的才华,能更多地接近他,就已经是眼下最难得的事。他以前没想着要见崔道之哭。虽然要这么说起来,在群臣共同为先帝举哀的时候,他也可以算是见过了的。但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你回去吧。”崔道之又说了一遍。那种压着哽咽的声音像一把针,细密又不易察觉地刺在舒澜心上,让他抬起脚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但他折回来之后,又终于还是重新向外走去,慢慢迈出了门。舒澜第二天清晨下值,也还是照旧还家。他在京城还买不起深宅大院,家住得离宫城有点远,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经过几条街,头靠在车壁上几乎要迷迷糊糊睡过去。但是他没能睡着,刚闭上眼就听见前头一阵吵闹,连马车都走得慢了不少。他还没来得及挑开帘子往外看,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好像是要追过来的样子。舒澜赶紧停车,刚下来就见到一个内侍跑到了面前,内侍身后还跟着个在官署当差的书吏。舒澜想不出有什么能让内侍跟书吏一起出现在面前的差使,狐疑地问道:“中使有什么事吗?”“舒侍郎传家学问,可还通晓?”“通晓一二。”被这么一问,舒澜有些明白了。他家里前几代出过一位玄礼兼修的先辈,通晓许多如今因为战乱失传的典章仪注乃至奇门杂学。那里面有些残本和注解,哪怕是官府秘阁也没有留存,除却本家的家学,还当真没有别人知道。那书吏点头说道:“那就好。崔令君要派遣舒侍郎即刻出城一趟。”“下官遵命。”舒澜领了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