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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下去!”一双血红的眼则死死地盯向鹤生,仿佛要将他烧出两个洞来——这是公府嫡子不死不休不服输的犟脾气又上来了。直抽了二十下,鹤生收尺,依旧气息稳健,从容不迫,显然也是练了几手功夫在身,斜睨了虎目圆瞪一声不吭的尧宁一眼,道:“你可知为什么要打这二十戒尺?”尧宁背挺得跟标杆似的,理都不理他,仿佛方才挨的打无足轻重,其实他早已经疼得汗湿重衣。这小白脸当真是有点手段的,这戒尺自己小时候也挨过,哪里有这般先是钻心后复绵延地痛的?可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丢脸,服软!鹤生弯下腰,捻起一片碎瓷,往他眼皮底下一送:“现在知道了么?”尧宁顺势看去,但见那瓷片上有大半个朱砂的款识——福康安。他愣了下,对这位主儿他可相当熟,家人族亲可没少提起过福康安大大小小的事迹,可他从没想过随便从祖先堂里搬过来用来整人的一对大瓷瓶也与其相关。鹤生又拾过几个大的碎片,一字排开:“福康安记功碑——乾隆四十七年平台湾天地会之乱后,朝廷在嘉义为其刻记功碑,乾隆爷尤嫌薄待,命官窑烧制一对五彩描金将军罐并将碑文誊抄于底部,御赐予富察家。”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一指碎片道,“富察家的好儿郎,将来的小公爷,就是这般顾念祖宗的荣光呢。”“我没有!”富察尧宁到底年少气盛,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这这这罐子分明是你害我撞倒撞碎的!”“哦……那它们好端端的,难道是自己从祖先堂走到小书房的?”鹤生冷笑一声,“常听说富察府的三爷京城出了名的武勇侠义,庚子年刚进武学堂呢就叫嚷着要杀洋人保北京去,还组织了什么少年保国会,颇有几分当年你们家福郡王的志气……”他顿了一顿,语气转带讥诮,“可到底前呼后拥地随着老佛爷的驾离城‘西狩’去了,这福郡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好像已经进军营历练去了呀,三爷打算在这大宅门里光宗耀祖呢?还是驰骋沙场?”尧宁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跳起来一把拽住鹤生的衣襟——他那时候还小,老佛爷前脚刚走,京城所有达官贵人甭管先前主战与否,拔起后脚举家跟着一起跑了,他十岁都不到单枪匹马谁敢让他留下?他虽是半大孩子,但回京以后心底一直有个未曾守诺的芥蒂,偏这小白脸儿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知道什么!你也是八旗子弟,你留下了吗?”“留下了。”鹤生平静地看向他,“亲眼看着那些洋鬼子怎么把京城祸害成人间地狱。”尧宁愣了一下,他身在钟鸣鼎食之家,头回在一个人眼中望见这样深重难测而不能道的哀伤。可他莫名地想知道原因,想听鹤生对自己,缓缓道来。这新来的先生头回就给富察家的少主子来了个下马威,不出半个时辰就阖府皆知,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那是惊讶中透着点佩服,佩服里还带着点同情——尧三爷心高气傲,众星捧月,如今当众扫了个没脸,这事后会忍得下这口气,忘得了这个仇?鹤生倒是泰然自若。按规矩,进府的西席是要值宿在东家的,晚饭后他便一派轻松地又进了尧宁的院子,恰逢屋内一声脆响,接着是尧宁隐含怒气的低吼“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