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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千个、万个?天灾人祸,哀鸿遍野,我等凡夫俗子一己之力要怎麽抗衡?立马踟躇,却是边城野原晴翠相接了。荒芜的古道,曲折一如人世婉转,久已没有人迹。我松开缰绳,放马漫漫而行,不知不觉四野都安静下来,天幕高挂,些些残月的清冷芒辉惨淡地笼罩。睁开眼,无边无际的草原高低起伏。我停在路的尽头,倏而有种原来天涯都已经尽了的错觉。天下的路走到穷途末日,若不回头,可还有出路可寻?抑或明朝一觉醒来又有旁门左道?惶惶不可终日。转过身,江南的柳三公子在塞上的朔风中清澈地看著我。我看定他,目光渐渐迷离──雪住的那个晚上,一抬头就看见他,一身的雪白狐裘都被火光映成红色,瑶林琼树,岩岩清峙,一时间,还以为是神仙中人……从扬州开始的天涯海角,才子词人白衣卿相,远远随在身後,永远在最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递给我犹温的酒,吹一曲竹箫遮掩我的落拓……但,眼前这一身风尘的,可还是名满天下的柳三公子?这样的形单影只,可还是当年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我看定他……走到他身边。竹萧上一个“柳”字灼烫著掌心。“还给你。”我强笑:“早该还你的,今天总算完壁归赵。”他不动声色,了然似的,却不肯伸手:“送给你的,怎麽可以拿回来?”“我不要了。”他的视线扫过竹萧回到我脸上,良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扔了它,烧了它,都是我甘愿的。长留,我做的,全是我甘愿,和你没有关系。”原来如此!他和我、我和重华,原来尽是全无关碍,种种纠葛种种爱恨,却原来是各不相干!实在一早便该算个明白。还是他看得通透……谁的痛楚末了不是独自收拾,谁又能帮谁担待半分?……来日方长,还是各自好生保重,才有後续可看。“往西三百里就是玉门关。”我用尽全力对他粲然一笑:“长留此去上阵杀敌,情愿一生戎马,但,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柳三沈默著,他的眼、额、口、鼻都无端让我想起蜀中的雪地江南的春风,想起我错过了的,扬州明砀山的那一个月夜。几乎要以为风声里的寂静会海枯石烂,他忽而问我:“长留,你总是问我为什麽,你呢,你又是为了什麽?”犹如旧案重提沈冤得雪,如影随形往事猛然被揭开画皮。我痛得来不及反应,连呼吸都停顿,而他的身影终究被夜色决绝地割裂。如此最好。今夜一过,他做回他的柳三公子,而我,已经做不成将军府前昂首立马的谢家长留。月色正当分明。我倒在漫无边际的原野上,闭上眼,舒展四肢。“长留……长留……我为你取名长留,为什麽你却不能长留?”天南海北漫无目的且行且止山高水长的日子里,我常常想起他那一问,他毫不遮掩困惑语气、那不死不休片刻光景,总在我最防不及猝的时候陡然驾临,反反覆覆,拼命纠缠,永不肯甘休。──我为你取名长留,为什麽你却不能长留?长留……长留……不过是万千名不副实中的一例。谢长留(五2)──我为你取名长留,为什麽你却不能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