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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荒凉的坡地前,司机熄了火。处理善后事宜的政府官员将他们领到几块烧得灰黑的飞机残骸和人的焦骨处,公事公办地解释道:“飞机的油箱起了火,导致飞机在空中爆炸,尸体的碎片我们也派人去找了,可惜结果不尽人意,请各位务必节哀啊。”遇难者的其他亲属这时候都哭开了,有的人甚至晕倒过去,只有孟成蹊呆呆立在一边,神色木然。李洪朝官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那人连连叹息着走开了。将手搭在孟成蹊的肩上,李洪幽幽开口道:“阿新少爷,难过就哭出来吧。”孟成蹊摇摇头,说出的每个字像是啼血:“不会的,我不信,表哥不会死。”话音刚落,他像个幽魂般绕着飞机残骸走了两圈,然后突然精神亢奋地满山跑。其他家属都已离去,然而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从下午找到天黑,打着手电又从天黑找到天亮,他非要找出傅啸坤活着的证据不可。第二天晚些时候,他从一只烧焦的皮箱下挖出一只瑞士产的镶钻手表。那表的表链被熏黑了,表盘还是好的,指针仍旧滴滴答答走个不停。放下表,他终于把脸埋在胸前,悲恸地嚎啕大哭起来。这只手表是他为傅啸坤选的,为了买它孟成蹊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在傅啸坤生日当天送出,那人很是喜欢,几乎天天戴着。孟成蹊筋疲力尽地跪坐在地,头顶光芒万丈的落日,连绵的火烧云轰轰烈烈映红了半边天,可他的心却连一丝光亮都照不进去,因为他的表哥没了。离开之前,他带走了一块铅灰色的飞机铁皮,一路珍惜地捧着,像是捧着傅啸坤的灵柩。车窗外,昏暗的夜色包裹了群山,乌鸦扑腾着翅膀,发出一声声暗哑的歌唱。雨复又落下来,落在染墨的云层中,落在青黛色的山麓间,雨声如泣。雨落在孟成蹊的眼前,模糊了窗玻璃。攥紧手中的飞机铁皮,他垂下了浓郁的眼睫,雨落在他的孤独与诀别的落幕里。第96章短暂的雨季过去了,笼罩在重庆上空的浓雾消散,日军的轰炸也随之密集起来,甚至到了晚上都有敌军的飞机投掷炸弹。当死亡和红油抄手一样成了司空见惯的事物,所有人都在咬牙死扛,靠一点点若有似无的希望支撑着,不妥协,不放弃。夏天最热一段光景,李洪干脆向他供职的机关告假,去歌乐山中陪孟成蹊同住。孟成蹊仍然为失去傅啸坤而伤怀,然而一天好几次地往防空洞里钻进钻出,听着耳边一声声尖利的防空警报声,悲伤也不得不被这种紧张的氛围冲淡了。这年秋天,待轰炸不那么频繁,孟成蹊搬离了傅啸坤的别墅。他在城郊的疏建村看中一套两居室的公寓,花合理的价钱租了下来。接着,依靠李洪帮忙,他于繁华的都邮街盘下一间不大不小的铺面,正式开张卖起了进口罐头、雪花膏及至绸缎等紧俏商品。既然痛苦不会长腿跑掉,那么只好他走,走到人群里去,用琐碎的生活点滴占满时间,让自己忙一点,更忙一点。到冬天的时候,孟成蹊果然成了个大忙人,名下的商行增加到了两家,他又从别人手中买进一家餐馆,在他劳心劳力的打理下,各店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这日他又去了山上别墅小坐,回来路上经过一家面馆,面馆掌柜的当街大发狮吼功,对路上一名蓬头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