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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我步步为营,对庾亮曲意奉承,想尽可能靠近那摄人心魄的力量;可是,对他曲意奉承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我到底没有天人之资,如何能够脱颖而出?此时祖母一封家书,更是叫我伤透脑筋。——七叔的死,是陶家的一个转折。虽然我对此毫不在乎,可陶家势力由此从荆州军事中淡出,却是实实在在的事。这也是庾亮除掉七叔的目的之一,而我在七叔死后曾这样赌过咒:“陶家后人,即使无法再领兵作战,也断不会辱没门楣!”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句空话。若是陶家私兵被吸纳入国家官军,就意味着依附陶家的田户将被编入军户,不再为我陶家所用。陶家世代经营的大片田地,需要这些田户来开垦,否则田地荒芜,怎奉养长沙府一门老小?我粗略算了算,七叔的私兵,至少得留下三百户。可朝廷屡次颁发诏令禁止离职将领带走贴身部曲,何况七叔是负罪被斩;此时陶家又失势,我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陶家兵被收编。这使我心情极差,正好某日骤雨库房坍塌,我皱着眉对手下人冷斥:“梁断屋塌,是谁的责任?”被我呵斥的小吏不敢回话,背后却忽然传来一句:“你说什么?”我回过头去,看见刚行过散的司空大人正歪在肩舆里,怔怔看我。我只得惴惴重复了一遍:“梁断屋塌,是谁的责任?”庾亮眼睛一亮,紧紧盯着我颤声道:“对,你就这样,再说一遍。”“梁断屋塌,是谁的责任?”我并不迟钝,从庾亮的眼中我可以看出,这句话勾起了他某些相当深远的回忆。我心头蓦然悸动不安,不知这转机是福是祸。是夜我被叫进庾亮室中。他醉醺醺歪在榻上,被五石散折腾出的疲惫使他终于显出老态,皮相却依旧散发着光华。他抬眼看见我,冲我招招手:“司空掾,你过来。”我领命上前,长跪在他榻边。庾亮拉我上榻坐下,眯眼在灯下仔仔细细端详我:“司空掾,你像一个人,可又不甚像——你没他年岁大,也没他爽直。”他顿了顿话音,又低声道:“算了,你先转过身子。”我只得背转过身子,想到庾亮此刻一定紧盯着我,便觉如芒刺在背。“背影倒很像……司空掾,你再说一遍白天那句话。”我身子一颤,在深夜便觉得此番言行有说不出的诡异恐怖,却只能战战兢兢对身后人问道:“梁断屋塌,是谁的责任?”背后静默许久,渐渐却听见庾亮哽咽,幽幽道出一句:“今日之事,休再多言,你一定要等到我收复建康的捷报……”“你一定要等到我收复建康的捷报……”他又怔怔重复了一遍,忽然便抵着我背脊痛哭失声,“对不起……彦胄,我对不住你……”庾亮扯着嗓子哭喊,沙哑的声音听上去真是老了。我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酒气,感觉到背上的濡湿,心里很不舒服——两个大男人这样子搂在一起哭,真的很可笑。我轻轻挣扎着,试图摆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