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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京城以后,马车直接将花朝送去了秦府。秦衙内已得到了消息,拎着一串葡萄在秦府门口笑嘻嘻候着。下月初六是好日子,大礼便定在了这一天。秦府当真像嫁自己亲女儿一般大力cao办这件事,阖府几日前就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四处皆是一片喜色。杜誉在京城这些年一直住在官舍,并未置办宅子。这亲总不能在官舍迎,于是连日里满京城问待售的宅子。然而他这些年攒的闲钱实在有限,京中宅子又十分抢手。一时实在有些焦头烂额。正焦虑间,天子忽然降下一道旨意,赞杜誉办案有功,将原先的高平王府赐给了他。花朝听到这个消息,怔了许久——当初从那个宅子中走出去,而今又重新嫁回了那宅子。宅子还是那宅子,世事却已不知变过了多少回。成亲的前一天晚上,宫中忽然来了人。老宫人带来一箱东西,说是陛下为姑娘准备的嫁妆。花朝谢了恩,待人走了以后才打开它。昏黄烛光下瞥清箱中物什,整个人一僵,跟前似霎地腾起一圈雾气,将她眼眶熏的湿湿的。那箱中静静躺着几幅画。有一幅是当日杜誉当掉的,而其余的,皆是天子少年时的习作。他曾是她少年时代的星辰。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他作画,她就学装裱,小心翼翼将每一幅画都裱好、满心欢喜地送到他跟前。他却不领情,或是随手一丢,或是索性摔坏了它们。而眼前这些画却俱已重新裱好,整整齐齐地堆在她面前,仿佛岁月拨开云雾,活生生在她跟前现了形。她丢弃的那些年原来仍在当初的地方,从未变过。她那衣袖轻轻揩了一把脸,小声嘀咕:“真小气!堂堂天子,就拿小时候的画来糊弄我!”次日一早,天刚擦亮,她就被婢女拖起来细细致致的上妆。身后的丫鬟仆妇们捧着大红喜服、凤冠霞帔鱼贯而入。还另备了背心为她梳头。她已许久未被人这般服侍过,颇有些不适应。手心掐来掐去,好容易熬过这样一个冰丝般微凉的早晨,脑中却是浑浑噩噩的,暖暖活活、有些疲惫却兴奋的浑噩。红盖头盖上来,眼前只剩一片灼目热闹的红。被侍女扶着走出阁去,耳畔霎然响起沸满盈天的喧闹,鞭炮声、吹打声、人群的起哄声不绝于耳。仲春时节,天仍有些凉,她却不知是不是那喜服太过繁复厚重,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所幸藏在盖头里,外人瞧不着。杜誉却只能顶着那一头细汗,往来逢迎。拜堂的时候杜誉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他湿透的手心,身上可想而知,大概不比她松快多少。忽有种“同病相连”乃至“幸灾乐祸”的畅快感,亦紧紧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心中仍泰半是恍惚,像是一支浮在水面上的瓢,按下去又浮上来,按下去又浮上来。任人麻木牵引着拜了堂、扶回帐中,安静地等周遭的热闹一点点虚化成一个不真切的背景。龙凤红烛烧得正旺,屋外的吹打和爆竹仍在继续,间或伴着一两声喜庆的吆喝,她在这铺天盖地的热闹中静静等着,摸着身后光华丝被上的浮凸刺绣,心渐渐安定下来。耐心等待着那个将与她携手一生的人推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