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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孚冷笑,“我只怕彭城一战击退了敌军回来,他就要拿王家开刀了。想来还是檀济狡猾,一早将家人都遣散了。”他眼皮一睐,意味深长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先下手为强了。”王玄鹤心跳骤停,疾步奔去窗边,将窗扇又按了按,才回来对王孚咬耳朵:“宫里禁卫森严,怎么下手?”王孚已经筹划了一路,他慢慢道:“我已经领旨,一个月后往彭城迎敌,临行前,我请陛下到京营检视军容,届时百官都要随行,你先再悄悄把大殿下自随扈的队伍中偷出来——元脩残暴,我倒怕他狗急跳墙伤了殿下,那就师出无名了。”王玄鹤想得却多,“大公主在宫里,皇后殿下在栖云寺,到时候一乱起来……”“管不得了那么多了。”王孚不耐烦,“安置好殿下,你将麾下人马分派到各个朝臣家里,拿住他们的家眷,一旦事成,即刻在京营中登基。”他轻轻吁口气,“殿下即位后,我即便死在彭城,也能瞑目了!”王玄鹤醉生梦死过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听过这样惊天动地的计划,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栗了,“父亲放心!”父子议定了大事,便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王孚谨慎,只秘密嘱咐了几名心腹将领,隔三差五进宫汇报出征一事,面上丁点端倪也不露。大半月时间倏忽而逝,王孚点齐了兵马,备妥了辎重,在去京口大道西侧的军营静待圣驾。皇帝因为北伐一事转攻为守,士气低迷,也正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振一振士气,便换做戎装,腰间悬挂了刀剑,登上华盖拂动的御辇,被手持金瓜斧钺的精壮侍卫们前呼后拥,往军营缓缓而行。王玄鹤掌管羽林卫,随扈出宫,途中悄悄命人将大皇子带出队伍,藏匿在王孚一名心腹将领的家里,并派了重兵保护。其余人马,有条不紊地往各朝臣家中去把守了。王孚周密,已经连衮冕都赶制好了,只等事成登基。王玄鹤暗自点头,交待了大皇子几句,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京口大道。此值盛夏,军营里半点绿意也没有,明灿灿的日头照得人眼前一阵发花。皇帝坐在凉棚下,接过茶来,随口道:“叫几个皇子也来,看一看朕的虎狼之师。”王玄鹤气才喘匀,忙道:“大殿下染了暑气,在车里歇着。”皇帝哦一声,也没怎么起疑,润过嗓子后,领着一众文官,登上高台,往校场望去,见场外玄武湖波光粼粼,成千上万的黑衣士兵肃然而立,剑戟迸射着寒光,如密密的银雨,头顶旗帜飞卷,如同在汹涌黑浪里翻滚。王孚令旗一挥,士兵忽而挺剑疾刺,忽而收枪凝立,秩序十分严整。王孚再挥令旗,列阵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山吼般的“杀”声,群臣们正被晒得头昏眼花,登时一个激灵,仓皇地倒退了几步。皇帝放声大笑,说道:“王孚。”王孚手持令旗上前,被甲胄裹得密不透风,他额头一串汗珠滚落。皇帝没有看他,只含笑看着眼前的大军,说道:“这一支雄师,若是你一声令下,整个建康都能被踏平吧?”王孚高抬手臂,微垂的眼皮一抖,被汗水渍得险些睁不开眼来,“臣只是奉旨统御大军,没有陛下的铜符,一兵一卒都调不动。”“你在朕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做将军了,这里许多人,跟了你许多年吧?”王孚越听越不对劲,他气沉丹田,慢慢道:“都是承蒙先帝和陛下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