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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敢像高贵妃从前一样,随便行个半蹲礼就起身,傍在皇上身边说笑。此时皇上不吭声,她就仍旧安静跪在地上,数着地毯上的花纹。养心殿的地砖原本是黑砖通铺,亮如明镜,油润如墨玉。只是此时乃深寒冬日,就铺了赤红明金二色富贵吉祥的驼绒毡毯,踩上去厚密如踩在云上。“起吧。”皇上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喜怒,嗓音倒是低沉动听。高静姝原本就有些穿不惯花盆底,此时又是从软绵的地毯上起身,身子就略微晃了晃,木槿连忙牢牢扶住她。皇上见此还走过来虚扶了她一把,语气带了些温和怜悯:“还病着怎么也不肯好好将养,偏要出门?”语气温和,恍惚这十余日的冷落不存在一般。可听话听音,高静姝硬是从这种关切的话语里听出了三分彻骨的寒意。她从前,不,应该说是前世,是在医院里混过几年的。看人情冷暖,莫过于病榻之前。她见过不少表面哭天抹泪说不管多贵的药都要治病的家属,转眼就办了出院任凭病人等死,也见过无数亲友为着治疗费反目成仇,口舌相争。此时听皇上说话,总觉得他流露出的关切,不像语气里这般暖,倒像是循例关怀。高静姝就了然,皇上这不是不生气了,只是帝王的城府,惯了的喜怒不形于色,甚至蕴怒于温言中。也不知从前的贵妃,多少次不明就里,顺着这个梯/子就爬了上去,让皇上心生不满。她半抬头,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乾隆帝。与高贵妃记忆里一样,这位如今刚过而立之年的天子,龙章凤质修眉俊眼,瞳深如墨观之可畏,哪怕留着清代人特有的“发型”,脑壳秃秃也能看出一副好皮囊来。也怪不得康熙爷一百多个孙子,一见乾隆便极喜欢,愿意将少时的乾隆拎过去养着,起码皮相是很过关的(注1)。她无端就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珍惜生命,但如果要经年累月面对一个猥琐不堪的男人,她宁愿痛痛快快的死,也不想零碎着受折磨。这样的男人,不得不侍寝的话,也不算难以下口。想到这儿,她忽然又想笑:自己还想着日后侍寝的难处,可今日能不能过皇上这一关都难说。从钟粹宫到养心殿这一路上,轿子虽是极平稳,她的心却是七上八下。对自己的分析怀疑起来,更不确定自己的打算能不能成,紧张的手足冰寒发木,以至于一路都是木槿和李玉搀着才走进来。可现在真的面对了皇上,她反而有种考卷拿到手,不管押题中不中,买定离手的赌徒心态。成不成的一锤子买卖,尽人事安天命吧!她心里一松,面上就不自觉漾出一个笑容来。皇上倒是一怔。原本他看着贵妃摇摇晃晃的进来,下颌瘦的尖尖的,颇有些形销骨立,抬起脸儿时又是眼圈嫣红神情憔悴——都做好了贵妃要梨花带雨,立时哭诉求情的准备。谁料她居然笑了。他也看得出,这一笑如春水初绽,纯然出自本心,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