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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烟云翻涌,她愣了愣神,低头去看身上衣衫。却见那衣衫朴素无锦绣,分明是她早年穿戴。她茫然的想,“原来是在梦中。”云秀单手扶住倒下去的身影,轻放她在地。另一手捧着终于离魂而出的执愿,稍稍讶异于它的爱恨深沉。她原本以为太后这样无懈可击的女人,纵有执愿,也不过是些寻常的、人年老后不期然想起的少时往事罢了。虽有憾恨怀念,对其一生却也无太大影响。谁知它竟是爱恨之缘始,以至于到剥离了这桩执念,其人便不是眼下之人的地步。——这不人就昏过去了吗?云秀便为她纳魂归体,自己也随之化蝶,潜入了她的梦中。永贞元年八月,宦官逼迫天子退位,太子在腥风血雨中登基。登基之初便开始清算父亲的心腹旧臣,连下四道诏书,一贬再贬……永贞年剩下的四个月,整个朝堂都忙着痛打落水狗,清扫一切他们染指过的角落,务求政务恢复到他们登台之前的模样。不过,这些同太子妃——天子新登基,尚还没来得及册封妻子——郭氏并无太大干系。尽管她的母亲升平大长公主曾数次传信给她,询问中风卧床、被宦官软禁在兴庆宫里的上皇是否尚安好,但太子妃似乎对这桩人伦惨绝提不起太多的情绪来。和嬉笑怒骂,有着丰富而柔软的感情的母亲不同——她很少有什么情绪波动,更少会对什么人、什么事产生同情。早些年她不以为意,可自生育子女之后,她却日渐为此感到焦灼。因为她甚至对自己的亲生儿女都没觉得出有多么疼爱。在她所受的教育里,女人可以是冷静和明晓利害的。可母亲看到了子女,却不能不发自内心的柔软和喜爱。她怀疑自己可能是有什么隐疾,是冷漠无情之人。九月重阳,她同天子一道前往兴庆宫中探望退位燕居的太上皇。父子二人和好如初。离开兴庆宫后,天子继续回去清算父亲的旧臣。她一个人百无聊赖,便在大明宫中闲逛。行经蓬莱山一带,忽听见断断续续的抽噎声。身旁尚宫正要前去喝止,她却不知为何抬手拦住了。示意随行众人留在原处,她一个人循声拐过山石,自去查看。却是两个小宫女在私下说话。小的那个才十二三岁,大的那个背对着她,却看不出年纪。只知背影窈窕轻盈,想来是善舞之人。她素来不喜欢乐舞,连带着也不喜欢能歌善舞之人。可当这少女开口时,她心中猛的就一颤——仿佛昏昧懵懂之中有谁在摇篮边哼唱起柔暖的歌谣,那是能让人安稳入睡的声音。她倾耳细听。原来她们是新被收没入宫为婢的罪人之女,年小的那个因不懂宫里的规矩被责罚了,越发勾起对生死不明的家人的担忧,对前途未卜的命运的恐惧。于是偷偷躲在这里哭。年长的那个便寻过来安慰她。照她看来,这少女口才十分有限,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哭有什么用,父兄定然指望不上了,不如振作起来自谋生路。他们这是被没入皇宫,又不是变卖为奴。这是富贵的机遇,为何要哭?——这些那姑娘都没点到。只会说别哭了,日后我来照顾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许是因为她的声音,那故事听来很是动人。那小姑娘也果然被这故事安抚和鼓舞了,渐渐停止啜泣。故事的最后,少女唱起了歌。她捧着小姑娘的脸颊,一边轻缓的哼唱着,一边帮她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