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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程树问mama在哭什么,邓英没回答,只反复地呢喃,“他不要我们了”。程树又知道什么呢。她只知道从小她就很少见到爸爸,虽然最近几个月爸爸根本就没有再出现过,但这样的恐惧根本及不上她手里碎碎冰的美味。等站在高高的礁石上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孩子对于危险的意识是本能的。当她扔掉碎碎冰狠狠抓住mama的手时,根本不会知道,最终,就是这个女人拉着她跳进汹涌的大海。她们在浪潮里起起伏伏。深蓝色的海水和浅蓝色的天空交错纠缠,零碎成越来越遥远的影像。程树最后的记忆,就是邓英拉着她猛地钻进海水,伏在她的耳边说——阿树,别怕,陪mama一起死吧。只可惜,那次她们没死成。她不知道在最后时刻,那个女人又涌现了怎样强烈的求生欲,拖着她一起,海浪将两个人都送到岸上。再次醒来,程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邓英和她的爸爸焦急万分地守在床边,见她醒来,抱着她喜极而泣。那是记忆里的第一次。她呛了很多水,差一点就没命了。后来,邓英又有两次的重蹈覆辙,程树又溺了一次水。所幸,最后一次的时候,她们被巡逻的警·察发现,没有跳海成功。警·察将她们带到派出所里,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程树只沉默地冷眼旁观。对于一个精神病人来说,这种口头的思想教育,到底有多少用处呢。自然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人说她的mama是精神病。但她知道。她不过十岁,但她知道。等程树长大一点,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私生女。原来邓英和她的爸爸并不是法定的伴侣关系。原来邓英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挽回情人的心。她的爸爸提过好多次,想让程树离开邓英生活。但是邓英都拒绝了。她死守着这个所谓的爱情结晶,因为这是她最后的筹码。程树觉得很可笑。邓英把自己生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从当初被母亲带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是一个错误?这个世界上啊,本来有很多东西就是无解的。与男人的这段不健康的关系让邓英成了一个无理、狂躁、敏感的妇人。她经常殴打程树,并将她关在房间里,过后又悔恨不已,似乎想做出一切努力留住这个生命里最亲密的信物。这导致程树一直很恨这个女人,在那段冗长的岁月里,她试图出走过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成功。愤怒如小兽般的年轻少女,用对待感情的轻佻态度,来报复自己脆弱的母亲——她交了很多的男朋友,但极少动心。母女俩的斗争持续了十几年之久。这场战争终止于突如其来的疾病。邓英得的是宫颈癌,死亡率很高,靶向药没用,又发现得晚。程树亲眼看着她一天一天的苍老消瘦下去,最后只留一副骨头架子,被包裹在病床上的薄被单里。当这个女人因为死亡而褪去了尖锐与敌意时,程树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慢慢懂得她。在邓英弥留的最后几个月里,每天下午,她都会用一种柔和、舒缓的语气,向程树一点一点地叙述自己的爱情故事。从浪漫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