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 (第2/3页)
心底那片正在迅速扩大的、名为失控的真空地带。 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他步步为营的引导,他以为坚不可摧的牢笼……都在刚才那三个字里,土崩瓦解。 他输了。 以一种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演练过的方式,输给了那个他一直以为是囊中之物的猎物。 不是输给了外力,不是输给了阴谋,而是输给了……她那份宁愿破碎也要保全的自我。 这是一个悖论。 一个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悖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已经过了半小时。 引擎的低吼声由远及近,那辆黑色的迈巴赫Exelero缓缓驶来,停在他身边。车窗降下,司机沉默地等待着。 张靖辞终于动了。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身上昂贵的西装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很快浸湿了真皮座椅。 “张总,是回公司还是……”司机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张靖辞没有回答。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脑海里反复回放的,不是刚才那场对峙,不是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而是更早之前——她在他怀中醒来,笨拙地为他按摩眉心时的眼神;她靠在他肩上睡着时,那毫无防备的依赖;还有她说“我喜欢你”时,那份坦荡得近乎愚蠢的勇气。 那些瞬间,是真的吗? 还是说,那也只是她为了适应环境而表现出来的伪装? 他忽然发现,他并不确定。 他以为他掌控了一切,掌控了她的过去,她的现在,甚至试图规划她的未来。但他唯独没有掌控的,是她那颗在失忆的废墟下,依旧顽强跳动着的、属于她自己的心。 车子缓缓启动,调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露出一角惨淡的蓝。 张靖辞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上,眼底没有任何焦距。 他没有下令去找她。 也没有下令封锁路段。 他只是沉默地坐着,任由那股冰冷的、失控的感觉,一点点蚕食着他向来坚固的理智堡垒。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失去”。 不是失去一件物品,一个人,而是……失去了掌控本身。 而这场“失去”带来的震撼与寒意,比他预想的,要刺骨得多。 —— 车厢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静默,唯有轮胎碾过湿滑沥青路面时发出的单调摩擦声,一下下刮擦着耳膜。空气循环系统即使开到了最大,也似乎无法驱散那股随张靖辞一同钻入车内的、潮湿且冰冷的气息。 他靠坐在后排,昂贵的定制西装吸饱了雨水,沉重地贴附在躯体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布料收紧的束缚感。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流经脸颊,最终没入领口,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但他并未试图整理,甚至连那副总是架在鼻梁上、象征着绝对理性的眼镜,此刻也被他随意地捏在指间,镜片上沾满了水雾。 张靖辞侧头,视线投向窗外。雨后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再次坍塌。路边的植被飞速向后退去,变成了一团团模糊不清的绿色色块。他的瞳孔没有聚焦,那些飞掠而过的景物在他眼中毫无意义,它们只是作为一种流动的背景,衬托出此刻内心的荒芜。 那三个字——“那我滚”——依旧在脑海中回荡,振聋发聩。 那不是一时冲动。 那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裂。 这几日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重演。医院里那个怯生生的眼神,温室里羞红的耳廓,深夜露台上那一瞬的回握,还有……今早在床上那毫无保留的亲昵。他曾以为那是驯服的标志,是所有权确立的证明。他精心编织了一张网,用温情做经,用谎言做纬,企图将那只受惊的鸟儿永远困在名为保护的笼中。 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鸟儿是有翅膀的。 即使失去了记忆,即使折断了羽翼,那种刻在骨子里对天空的渴望,依然会